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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廷展开舆图仔细察看片刻道:“此地距下个集镇尚有五六十里,日头已经西沉,若不在此处借宿,咱们今夜便要在野地里扎营了。”

陈舟望向村落方向:“这庄子瞧着规模不小,按常理该建有祭祀祈福用的庙堂。既然村民不愿收留,不如去附近寻个庙宇歇宿一夜也可。”

傅廷颔首称是,当即命傅风傅云前去查探。

谢兰兰听说要在庙里过夜,愈发紧张起来。她看的那些话本子里,野外小庙不是藏着精怪就是有江洋大盗落脚,那些彩漆斑驳的神像也不像香火鼎盛的大寺庙里的庄严,透着股邪性,如此一想她更是脊背发凉。

偷眼瞧见棠梨神色如常,她心里才稍觉安稳,悄悄往前挪了两步,手指勾住对方衣袖的褶皱。

陈舟恰落后她几步,这些小动作尽落入他眼底,不由得暗自摇头:“这般金枝玉叶的大小姐,本该跟着家中长辈前呼后拥地返程。沿途自有仆从打点食宿,经行荒僻处亦有故交接应。如今跟着咱们风餐露宿,这才头一日便怕成这样,往后长途跋涉怎生捱得住?带着这样娇贵的主儿,怕是要平添许多周折。”

约莫半柱香后,傅风二人折返禀报:往东一里许确有座废庙,看着已是久无香火,但门窗墙壁都还完好,略作收拾便可容身。众人于是往破庙行去。

到了庙前,只见半人高的蒿草蔓生四周。灰扑扑的瓦檐浸在残阳里,像条奄奄一息的老狗蜷在荒野中。众人刚靠近,檐角忽地窜起一只乌鸦,哑着嗓子“嘎嘎”叫了两声,拍着黑翅掠过众人头顶。

“小姐……”小莲怯生生地喊了一句,眼巴巴瞅着自家主子,眼眶里已有泪花儿直打转。

谢兰兰的指尖又揪紧了棠梨的袖口,嗓子眼儿发颤:“阿梨,这庙里头……怎么黑黢黢的,该不会……闹鬼吧?”

棠梨偏过头冲她微微一笑:“别慌,我专会捉鬼。”

傅廷听着后头动静,转身瞧见棠梨弯弯的眉眼,嘴角也跟着翘起来。

谢兰兰瞥见傅廷这抹笑,猛地想起这趟出门的由头,暗骂自己没出息,赶忙撒开攥着袖子的手,悄悄往边上挪了半步,把腰杆子挺得笔直,又端出世家千金的架子来。

谢家的车夫杂役并着傅风傅云两个,挥着刀把门前半人高的荒草劈开条道。推开庙门时,老旧的木轴嘎吱嘎吱叫得瘆人,扑簌簌的灰土扬了人满头满脸。大伙儿捂着口鼻退远了些,待尘埃落定才鱼贯而入。

只见供台上的泥菩萨早塌了半边身子,瞪着独剩一只的眼珠子戳在那儿,谢兰兰没绷住又往棠梨身边凑。好在四壁还算齐整,略微收拾一下便能落脚。

庙后头是片杂树林。棠梨去林子里拾柴火,谢兰兰主仆俩也紧跟在后头捡枯枝。棠梨怕她们细皮嫩肉的蹭破皮,劝她们歇着,兰兰却梗着脖子不肯。她晓得阿梨是疼她,可她更怕廷哥哥当她是吃闲饭的娇小姐。

要说谢家这位掌上明珠,打小裹着绫罗绸缎,喝口茶都要人试过温凉。这回死缠烂打跟着棠梨出来,说是要闯荡江湖见世面,倒也没亏待自个儿——后头货车上锅碗瓢盆、米面腊肉塞得满满当当,专为着荒郊野岭预备的。盘算着等吃食见底了,再往沿途村镇采买添补。

傅风这个馋嘴的,瞧见谢家仆人从马车上搬下铁锅陶碗、米粮腌肉和各色菜蔬,心里早乐开了花。想着往后就算睡在荒郊野地,也能吃上现煮的热乎饭食,他冲着谢兰兰使劲竖起两个大拇指:“谢小姐真是周到!”

谢兰兰脸上有些发烫,悄悄瞥了眼傅廷。见对方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连个眼神都没往这边扫,她心头松快之余又隐隐泛酸。

火堆噼啪燃起后,谢家一名会厨的杂役正要上前,陈舟却挽起袖子张罗起了晚饭。

除了兰兰主仆是头回在外头过夜,其余人早都习惯了风餐露宿,原想着随便填饱肚子便罢。谁知饭菜一入口,竟是格外鲜香。傅风傅云端着碗狼吞虎咽,连吃三碗才罢手。连平日里讲究的谢家主仆也吃得停不下筷子。

小丫鬟凑到兰兰耳边嘀咕:“这位陈公子手艺,倒比城里福满堂的大师傅还强。”谢兰兰跟着点头。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样一个少年游侠,竟能用些寻常菜蔬米面做出这等滋味,忍不住多打量了陈舟几眼。

棠梨自也是吃得满足的,她觉得能在荒郊野岭吃上口热乎的,都是佳肴。

“陈兄不仅武艺出众,竟连庖厨手艺也这般精湛。”傅廷搁下碗筷由衷赞叹。

陈舟被夸得耳根发烫,面色微赧,正不知如何接话,忽听得庙门外传来沙哑却中气十足的吆喝:“好香气!给老头儿留些残羹!”话音未落,但见个蓄着一蓬乱胡子的老者闪身跨入庙门。这人身着粗麻布衫,腰缠草绳,脚踏芒鞋,双目精光湛然。

庙里几个练家子都瞧出老者步法不俗。那老头环视众人,拍着肚皮朗笑:“哟嗬,这么多人!热闹得紧,正合老头脾胃!”边说边吸溜着鼻子凑到陶锅前,盯着锅底两眼放光。

“诸位都已吃饱了吧,这锅底便赏了老头儿。”他自顾自从旁捞起粗陶碗,抄起木勺就要舀食。

岂料斜刺里忽探出只手扣住他手腕。老头扭头望去,只见傅风笑得狡黠:“老头儿,我可没应承让饭,我还没吃饱呢。”说着作势要夺木勺,分明存了试探的心思。

老头眼珠滴溜一转,嬉皮笑脸道:“小郎君生得这般俊俏,竟是吝啬之人?锅底剩饭权当敬老,敬老尊贤、敬老尊贤嘛!”说话间手腕一翻便卸开傅风的力道,眨眼功夫锅底残羹已尽数舀入碗中。

傅风见势不妙,反手要去抢临时搭的灶台上的菜盆。谁知不见老者如何动身,却已如鬼魅般横挡在前,屈指在傅风腕间一弹。只听得“哎哟”一声,菜盆从傅风手间脱飞向外泼去。

众人慌忙后退,生怕汤水溅身。却见老者旋身如陀螺,手中粗碗兜转如飞,竟将泼天汤汁尽数接住,半滴未落。

满庙寂然。众人心头俱是一凛:“好厉害的身手!”暗自揣测这怪老头是恰巧路过还是另有所图。除却谢兰兰主仆仍愣在原地,其余人皆不动声色绷紧了身子。

老者摸过两根竹筷,冲傅风挤眉弄眼:“小郎君好大度。”说罢捧着碗狼吞虎咽,腮帮子鼓动如蛙。转眼间碗底朝天,犹自咂嘴舔唇。

“滋味甚妙,偏生忒少了些!”他拍着肚皮叫嚷,“方才勾出馋虫就断了粮,这不是要老头的命么?”一双浑浊老眼骨碌碌转着扫视众人,“诸位小友行行好,不拘冷热好歹再寻些吃食,可不是老头贪嘴,实在是肚里馋虫在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