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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盘着双螺髻的少女拉开朱漆院门,珊瑚红罗裙随着她轻盈的步子泛起涟漪,鬓间金步摇在阳光下很是惹眼。张良身子一颤,喉头滚动着就要喊出声。棠梨暗骂这书呆子莽撞,并指如电戳中他喉间穴位。

少女果然听到了动静,朝这边张望。棠梨将人死死按进灌木丛,脊背紧贴树干,捏着嗓子发出一声绵软的猫叫。待那细碎脚步声朝相反方向渐行渐远,她才拎着张良后颈衣领,狸猫般悄无声息地尾随而去。

红衣女子在村道间迂回穿梭,裙摆扫过道旁野草,金步摇坠子叮当乱响。她一路往前行,直到出了村子,城隍庙斑驳的朱漆大门出现在眼前才忽地驻足,一双绣鞋上沾满了黄土,她低头在草丛里蹭了蹭鞋面,扭头确认四下无人,方闪身入内。

棠梨揪着张良衣领腾身而起,布鞋轻点庙墙青砖,燕子抄水般翻进后院。腐木窗棂透进缕缕天光,她将人塞进积灰的彩绘横梁间隙,自己倒勾在藻井雕花处,衣角与褪色的飞天壁画融为一体。

女子一走进庙内就将手抵在唇边,虚握成铃低声喊道:“云郎,你在吗?”

彩漆剥落的城隍泥塑后忽地闪出个壮实青年,震得供桌香灰簌簌直落。那青年铁箍似的臂膀将少女圈住:“秀秀,你终于来了,我等你这半天心肝都要熬碎了。”

原来这少女叫秀秀。

秀秀伏在青年怀里,一脸娇羞,随即又幽幽叹息一声:“我爹不许我出来……”

青年怜惜地将少女鬓边碎发拢到耳后,粗嗓门说出来的话却很温柔:“秀秀你放心,银子马上攒够了,很快我就能上你家提亲,到时你爹准不会再为难你。”

秀秀踉跄退后两步,似要挣开男子的怀抱,染着凤仙花汁的手指却轻点他胸口:“云郎,你待我这般好,只是……只是我……哎!算了,我不想拖累你……咱们就此别过,云郎一定能遇到福慧双全的娘子,是秀秀没有这个福气……”

青年一听这话急了,搂住秀秀纤细腰肢:“秀秀,你这是什么话!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说什么拖累不拖累——快告诉我,你遇着什么难事了,为了你,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心甘情愿!”

两行清泪从秀秀脸颊滑落,她一头扎进青年怀里呜咽起来:“云郎,我娘病了,爹爹不愿意拿银子出来给她瞧病。说是家里的银子都要留着给弟弟考功名打点用的。我……我想救母亲,可我只是一个弱女子,实在没法子,……我已经答应我爹做那刘员外的小妾了……”

青年面皮涨成猪肝色,指节捏得噼啪作响。铁臂紧紧箍住秀秀腰肢,他沉默了一瞬,似是下定了决心:“秀秀,那姓刘的棺材瓤子都能当你爹了,你怎能给他做妾?放心,有我在,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跳火坑!”

秀秀绞着浸透泪的绢帕,鼻尖泛红,一双哭红的桃花眼痴痴望着青年,睫羽上颤着泪珠儿:“可是……云郎你能有什么办法?我真的不忍心再拖累你……你这被麻袋磨破的肩膀还没好呢,我心疼……”

青年粗糙指腹拭过少女脸上泪痕,柔声说道:“秀秀,我明天就把攒到手的银子先给你,你娘瞧病要紧!彩礼钱我再去挣,你瞧,我这一膀子力气,每天再多扛几趟麻袋,很快就能赚回来了。秀秀~你等着我娶你!”

秀秀娇呼一声:“云郎……”她踮起脚尖,将自己的粉唇堵住了青年未尽的尾音,交缠的喘息声传来,棠梨赶紧别过眼。

她看向张良,见他面如裱纸泛着死灰。下唇生生咬出血线,死死瞪着下面两人身影。

秀秀和青年又腻歪了一会,说了些体己话终于告别,前后脚出了城隍庙。

棠梨揪着张良跃下,他瘫软的膝头撞翻了蒲团。哑穴刚解,喉间便涌出一声呜咽:“秀秀……秀秀她怎么这样?”

棠梨看着他:“你今天看到的这一幕,是不是很熟悉?”

张良只是呆呆跪着,并不答话。棠梨也不逼他,斜倚着褪漆楹柱,看着檐角漏下的光柱里浮尘乱舞:“咱们再等等,也许还有好戏看。”今日所见,秀秀是个高明的垂钓者,她池塘里的鱼也许不只是这两尾,不知今天有没有这个运气撞见收竿时分。

两人回到了秀秀家院墙外,继续在树丛里隐藏起来。这回的张良已是一副傻呆呆的模样,任凭棠梨安排,哑穴都省得点了。

两人在树丛里待了许久,不再见到屋里有人出入。棠梨只觉腹中饥饿,偷偷翻进院子,摸到厨房,偷了几个冷馒头出来,递给张良一个,他还是木头桩子一般,没有反应。棠梨不再搭理他,自己填饱了肚子。

傍晚时分,终于又有了动静,一辆马车停在了秀秀家门口,帘子掀开,下来一位面色红润,身材丰满的妇人。院门打开,秀秀像小鸟一般飞出,抱住妇人胳膊摇晃,娇嗔道:“娘,您去上香怎么那么久,天都快黑了。”

妇人爱怜地拍了拍秀秀,柔声道:“今天难得遇上一木大师讲经,便耽搁了些时候,娘让你去你又嫌枯燥不肯随行……”

看妇人这模样,哪像是个生了重病等待救治的人?张良的脸色更难看了。

母女俩说说笑笑着进了院子。正在棠梨觉得今日怕是不再有戏可看时,一个穿着破烂的小男孩鬼鬼祟祟走到了秀秀家大门外,躲在西侧墙根下学起了布谷鸟叫。

张良一听这鸟叫声,猛地打了个激灵。

没多一会,院门打开,秀秀出来了,小男孩递上一封书信扭头就跑。秀秀就在屋门口抽出信纸看了起来,只见她拧起柳眉,脸上浮现厌恶神情。信在她指间被揉成一团,转身进了屋子。

很快她又出来了,这回披上了一件黑色斗篷,头脸都被遮住。

待她走远一些,棠梨拉着张良又跟上。

这次,秀秀没去僻静处,来到村头的一家酒楼。她刚到门口,一位老板娘模样的妇人迎了上来,两人咬耳说了几句什么,秀秀走进了酒楼。

此时,酒楼大堂空旷,一个食客也没有。棠梨拎着张良后颈跃上酒肆飞檐,布鞋尖勾住栏杆雕花。二楼有三间厢房透出烛光,她揪着人猫腰掠过东厢与中房,直至西间窗下——菱花纹窗纸映着个袅娜剪影,她在窗纸上戳了个洞,果然是秀秀,棠梨向张良招手,示意他向里瞧。

秀秀的斗篷已经脱下,甩在椅背上还在晃荡,一个年轻书生坐在她对面。

秀秀蛾眉倒竖,指尖不耐烦地扣在桌案上叮当响。

对面书生枯瘦手指扣住她莹白手腕,青灰唇缝里挤出哀鸣:“秀秀,你曾说爱极了我为你誊的《关雎》,如今为何却不肯再见我一面?我是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我马上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