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最近太过疲惫,这一夜谢无昙难得一觉睡到天明。刚刚起身,便有小丫鬟进来伺候她洗漱。
“连翘呢?”谢无昙问,平日除了连翘,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几乎都不进她的卧房。
小丫鬟手尚算精巧,一边给她绾着发一边答话:“小姐,连翘姐姐在前厅招呼大公子大小姐,让奴婢过来伺候您洗漱。”
谢无昙一惊,“大公子来了?”
小丫鬟点头,“是呢,过来看小公子的,已经到了两刻钟。”
谢无昙扬了扬眉,不急不缓地穿上外衣才出了房。
偏厅中,谢昀兄妹已经等了许久。若非
连翘强势,哪里拦得住两位。
“二妹妹面子真是大,我们等了这么久还不出来,让你一个丫鬟拦着,是什么意思。”谢灵犀早不耐烦。
倒是谢昀很是耐心,拍了拍谢灵犀的手背以示安抚,“妹妹,既来之则安之。”
两人正说着,厅外已传来脚步声,少顷便见谢无昙转入门中。
谢灵犀的脸色显而易见地沉了下来,连半个眼神也不愿给对方。今日若不是想来看看谢无昙俩姐弟的惨样,她是真不愿走这一趟。
此时谢无昙已坐上了主位,脸上挂着笑,却没半点温度,“大哥哥大姐姐久候了,今日晚起了些。”
谢昀陪笑道:“二妹妹照顾弟弟辛苦,晚起也是正常。我们来也是想看望一下彰儿,他卧病多日,今日才得了闲过来。”
谢无昙面上冷淡,嘴上还是客气道:“劳大哥哥大姐姐费心了,彰儿这几日已经好多了。只是精神尚且不佳,还不能见客,让你们白跑一趟了。”
谢昀闻言眼睛微眯,笑意不减。谢灵犀却远没有他这般淡定,白了一眼谢无昙,冷笑道:“二妹妹,我们等了快半个时辰,你一来便要赶人,哪有这样的道理?彰儿也是我们的弟弟,难不成看一眼都不成?”
谢无昙愕然,水灵灵的眼睛只透出无辜。
“大姐姐,妹妹哪句是赶人了?”她朝候在身后的连翘道,“连翘,让人拿些瓜果茶点来,伺候好大公子大小姐。”
连翘恭敬福身,自去准备。谢无昙也跟着起身,对坐着的二位道:“大哥哥大姐姐你们多坐会儿吧,妹妹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瓜果茶点随便吃,可别客气。”
谢灵犀气懵了,眼看着人离了花厅才回过神来。
“哥,你……你看到没,她真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谢昀安慰妹妹道:“既然彰儿需要休息,那我们便走吧。”
谢灵犀心头愤愤,有些赌气地哼了一声。今日来这一趟算个什么事儿,被谢无昙那贱人洗刷了一番,什么便宜都没占到,就这样离开得多不甘。
“哥哥。”谢灵犀半撒娇半耍赖地道。
谢昀没等她说完,拉着她往外走,直到离观澜院远了才停了脚,脸上的笑冷了下来,“灵犀,放心吧。大哥说过,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
这次下手的对象本不该是谢彰,可惜独孤玥身边的人太过精明,所以那东西才落在了谢彰身上。那小子也算给他娘挡灾了,那就怪不了他了。谢彰重新勾起嘴角,眼中却尽显阴毒。
谢灵犀心头依然不踏实,拧着眉道:“哥,那谢彰真的会……死?”
谢彰摸了摸她的脑袋,用只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放心吧,一定会的。你不信哥哥,难道还不信玉道山人吗?山人看得上的东西,用在那小子身上,算他有福气了。”
谢灵犀一笑,脸上的忧色稍解,“师尊自然是最可信的。”
五通观在几年前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道观,后来也不知走了什么大运,竟得太后亲临,而后开始蒸蒸日上,成为帝都名声鹊起的名观。
当年玉道子作为观主,正是由他接待。玉道子出家前是个累试不中的举人,年到而立终于觉得仕途无望,于是拜入了五通观当了道士。
较之观中其他道友,玉道子识文断字,更是将一肚子墨水都用在了五通观的庶务之上,很快便得到了观主的首肯,没几年便承了观主之位,将五通观的道义发扬光大。与那些考中进士的文人相比,他觉得如今的自己更为风光。
“崔大人许久未来,今日怎想到老道了?”玉道子看着眼前一身道衣的高瘦男子,对方是曾经的状元未来的权臣,不也一样有求于己。
崔铭修脸上挂着平静的笑,从袖中拿出一本丹经,客气道:“前次山人想找这本丹经,崔某近日有幸得到,特来献书。”
玉道子伸手接过书来,这书确是他找了许久的。
“那可是数月前的事了,真是有劳崔大人还能记得。”玉道子脸上总算有了些笑意,一边让小道士奉茶,一边又说,“老道听闻大人最近两月闭门不出,连朝务都罢了,可是身体有何变故,老道送给大人的丹药,可还在服用?”
崔铭修也不瞒他,笑答:“确如山人所知,铭修这两月身体抱恙,府中请了医官来看。丹药早已服完,所以咳症有些……”
话未说完就急咳起来,已是一副孱弱的模样。
玉道子将人看了个明白,顿时大笑起来,“看来崔大人今日来此,不是为了献书,而是为了求丹吧。”
崔铭修只顾着咳嗽,直到将胸口处的闷郁全释放出来。他捂着口中,脸上的笑早没了先前的风流,“山人,铭修确是为求丹而来,只是你那丹药的效果也不如从前了。”
玉道子是丹痴,哪里肯让人说自己丹药不好,顿显亢奋道:“那是从前的,这两月老道加了一味药引,药效可不是从前能比的,只一粒保管便能让你飘飘欲仙。”
“加了哪一味?”崔铭修问。
玉道子未曾多想,痴笑道:“彭候。”
“彭候?”崔铭修略微思忖,恍然道,“尸虫彭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