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氏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些。
她在心里咆哮着:
就算姚珍珠对你没有男女情爱。
但你毕竟是孩子父亲,明面上的和谐肯定是要维持的。
再说,万一这胎不是儿子呢?
那你是不是又有机会了?
且,女人哪有只生一个的?
你努努力,等她心情好时,好好表现,多生他几胎,你的地位还能不保?
什么都不想付出,就想得到女人一颗赤忱的真心,哪有那么容易?
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数?
这些,让她一个做母亲的,如何说得出口?
元氏一怒之下,又怒了一下。
举鞋就往沈怀谦身上抽。
“没用的东西!真想劈开你脑子好好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狗屎东西!”
老夫人缓了缓,实在听不下去。
“婉仪,注意点形象。”
正好走进来的沈庭生也大为震撼,“大嫂,你这是做什么?!”
元氏心好累,扔了鞋,就那么赤着脚回到座位上,双眼通红地看着眼前的傻大儿。
“沈怀谦我告诉你,沈家现在好不容易看到希望,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在这个时候捣乱。”
“纳妾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
“不但不可能,我还要把那个贱婢送走,送的远远的,让你这辈子再也看不到!”
那话语里的狠戾,听得人不寒而栗。
老夫人赞同地点了点头,“早该如此了。”
好的女人,是一个家的好风水。
反之,就是祸害!
沈怀谦脑海里浮现出菱歌儿的悲戚神色。
如同当头一棒。
身体里那个荒唐,懦弱的自己,瞬间像蜗牛一般躲了起来。
留下那个清醒的自己,不知所措。
他张了张口,声音有些沙哑,“菱歌儿她……并无过错。”
元氏冷笑一声,“扰乱沈家安宁,就是最大的过错。”
沈怀谦被刺痛,悲愤道:“真正扰乱沈家安宁的人是我,是我多余,你不如将我也赶走吧!”
元氏语声沉痛而绝决:“你是我儿子,是沈家血脉,我做不到。但你可以选择,你要跟她走可以,自己悄悄的,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不要大张旗鼓。”
“不要试图引起谁的同情和不舍。”
“更不要再一次次利用亲情,来掩盖自己的懦弱无能……怀谦,沈家没有人欠你。”
“欠你的,是那些害死你父亲的人!是这不公的世道!你若真意难平,你去找他们呀!”
元氏怒目圆瞪,眼泪却如断线的珍珠。
老夫人心疼地看她一眼,但忍住了劝说。
是不能再退了。
再退,被毁的就不止一个沈家血脉。
沈庭生不知姚珍珠的态度,并不想多说。
但眼下闹成这样,他怕收不了场。
“行了,别闹了。”
沈庭生忍不住道:“梨园那位闹到少夫人那里去了,少夫人正在处理,且看她的态度吧。”
老夫人震惊:“闹到珍珠那里去了?那还得了!”
元氏也吓得起身就要跑。
就在这时,却听茗汐在外面道:“老夫人,少夫人来了。”
老夫人和元氏对视一眼,都很惶恐。
这是讨说法来了?
沈怀谦听说菱歌儿去找姚珍珠,心里也慌了慌。
他……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平复心里的郁结。
他没想害任何人。
没一会儿,姚珍珠领着人走了进来。
目光对上,沈怀谦下意识躲开。
姚珍珠与他错肩而过,正要行礼,老夫人忙开口:“免了免了,你现在怀着孕,往后这些虚礼都免了。”
元氏赶紧起身去扶她,带着些讨好道:“有事你让初宜来传个话就行,怎么还亲自来了。”
姚珍珠看向她脚下,眉头微皱:“这么冷的天,母亲怎么不穿鞋?”
元氏目光无意识地找了下。
鞋被打飞了,在沈怀谦身后。
姚珍珠顺着她目光望去,身后的菱歌儿忙去拾起来,恭敬地跪下,递到元氏脚边。
从头到尾,她都没看沈怀谦一眼。
元氏看着她,目光复杂又厌恶。
元氏没动,思考着能不能一脚把这个女人给踢飞出去。
姚珍珠却在这时开口道:“我来就是想禀明祖母,禀明母亲,菱歌儿与我投缘,愿意留在我身边伺候,我想要回她的卖身契,可以吗?”
元氏愣住。
见过夫妻为妾大打出手,伤心又劳神的。
还真没见过夫妻抢人的。
什么意思?
不想让谦哥儿收,就自己收了?
别说。
还真别说。
这倒是个好办法。
她看向菱歌儿。
低眉顺眼的菱歌儿,像是头顶长了眼睛似的,忙道:“奴婢出身低贱,不配给公子做妾,承蒙少夫人恩典,愿意留下奴婢,奴婢日后一定好好伺候少夫人。若有任何不轨之心,不良之举,任凭发落。”
沈怀谦心里暗松一口气,面上却是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菱歌儿,你在说什么呀!是不是少夫人威胁你了?她说什么了?拿钱收买你了是不是?”
也就是说,姚珍珠并不想他纳妾。
她还是在意他的,对不对?
菱歌儿拳头攥紧,“公子别说了,主仆有别,请不要再说这些会令人误会的话。奴婢如今是少夫人的人,日后还请公子自重。”
“……”
沈怀谦气笑了:“好,好好好,一个个的,好的很!”
他甩袖就走。
也没谁在乎。
元氏终于将脚伸进鞋里,菱歌儿伺候她穿好,便又退回到姚珍珠身侧。
元氏复杂地看着姚珍珠。
“你呀你,还真是……”
事事都让人出乎意料,又令人佩服。
老夫人想着想着,自己都笑了。
“如此也好,就依珍珠的吧。”
就当是个拎不清的孩子胡闹了一场。
反正人家姚珍珠,也没在乎。
一场闹剧,戛然而止。
沈府又回归平静。
沈怀谦被搬去了梅苑,身边只一个柏仲不离不弃。
再无人问他粥可温,衣可暖。
他就这样成了沈家的边缘人物。
年关将近,沈府上下都忙了起来。
姚珍珠看似在安心养胎,实则更忙。
来年,必定是精彩非凡的一年。
轻食记只是头响。
她要的,是在霍家没反应过来之前,快速敛财。
要的是霍家对沈家,对她,忌惮,却又毫无办法。
……
江都。
孩童欢快热闹的声音传进秦家。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关钊笑着撵开他们,推开秦家大门。
秦归鸿兄妹二人在院子里练功。
秦晚意看到他,鞭子一甩,进了屋。
关钊无奈叹声,对秦归鸿道:“南州来信,有一封是给你的。”
秦归鸿以为是沈家写的,忙接过来打开。
随之,手一抖,信纸差点没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