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宜笑着迎了出去:“醒了醒了,正用膳呢,锦书姑姑要不要一起?”
阮娘说:“这一晚上,来三趟了。”
姚珍珠放下筷子,微皱了眉:“怎么不叫我?”
阮娘心说,看她累成那样,哪里忍心。
沈家能有什么大事,左右是想问问江都一行的事罢了。
早说晚说谁也少不了块肉,等等又何妨。
姚珍珠起身出去,阮娘见她一碗汤都没喝完,跟着道:“我给你煨着,一会儿回来继续吃。”
姚珍珠胃里翻腾了下,说:“不用了。”
阮娘愣了下,转身回去,用汤勺弄了些出来尝了尝。
没问题呀。
她又让璃心尝。
璃心也觉得没问题。
“少夫人许就是胃口不好。”璃心安慰阮娘。
阮娘若有所思,“还有种可能……”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璃心。
璃心愣了下,眼睛突然一亮。
锦书来了三趟,只因大家都在老夫人那里等着。
“老夫人说了,少夫人您什么时候醒来什么时候过去,左右也没什么大事。”锦书道。
姚珍珠歉声:“有劳大家记挂着姚家,是我不好,该回来就去报声平安的。”
锦书只笑笑。
谁说不是呢?
谁家新妇能随时随地回娘家?
即便能,回来了也得第一时间向婆母报备报备呀。
可谁让人家是财神爷呢。
连老夫人也得等着,他们这些下人又敢说什么呢?
兰馨苑。
茶换了几壶,瓜子也磕了好几盘,仍不见人来。
李氏打着呵欠,忍不住道:“她要是睡到明日早上,我们也要等吗?”
就不能明日再说?
元氏幽幽道:“也没非说要等谁,就是陪陪老夫人而已,三夫人若是累了,大可以回去歇着。”
李氏:“你!”
算了算了。
人家媳妇儿现在可是财神爷。
财大气粗,惹不起。
她也不想等,可又生怕错过什么重要信息。
再说,三郎还没回来呢,她能走?
刘氏打着圆场:“珍珠那孩子向来识大体,懂事,许就是真的太累了。”
沈庭生想着自己的事,随口附和:“就是就是。”
李氏瘪嘴,都是马屁精。
老夫人喝茶喝的有些头晕。
倒也不是非得今天说,只他们从江都回来后,她这心里就慌的很。
总觉得有什么事发生。
与其折磨自己,还不如问个清楚。
可姚珍珠竟让他们等这么久,也是她没想到的。
要说一点怨怒没有,那不可能。
老夫人眉眼间,含着不悦,打定主意,若锦书还请不来人,她就亲自去。
她倒要看看,姚珍珠一个新妇,仗着有点钱,究竟能嚣张到哪种程度。
连她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正念起,就听门口有动静。
来了。
众人朝门口张望。
只见姚珍珠脚步匆匆,身后跟着醉醺醺的沈怀谦。
二人是在书香斋门口碰到的。
听说都在老夫人这里等姚珍珠,沈怀谦非要跟来。
柏仲拼尽全力地架着他,奈何人就是不安分,不停朝姚珍珠身上扑。
“夫人等等我……等等我……我不是故意回来晚了,就是不小心贪了两杯而已……”
众人:“……”
好像知道姚珍珠为什么让他们等了。
姚珍珠款款上前行礼,态度很真诚:“实在抱歉,一时睡过头,让祖母和各位长辈久等了,请祖母责罚。”
“起来!”
沈怀谦伸手拽她,“是我让你等的……是我回来晚了,要罚罚我!”
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斜了元氏一眼。
怪她为何不早说谦哥儿又出去鬼混的事。
元氏理亏。
姚珍珠回来时,让初宜来传过话,说晚些再来请安。
又听说怀珏在那里守着,便以为是姑嫂二人要说说话。
后来怀珏过来了,传话说姚珍珠太累睡着了,可能还要晚一些。
她真没关心傻大儿有没有回来。
就以为是一起的。
锦书去了几趟,也没问个明白。
因为都知道,姚珍珠来不来,什么时候来,和沈怀谦没关系。
江都一行,也没指望能从沈怀谦嘴里知道些什么。
他们只想听姚珍珠说。
这个认知,让各自心里都略起涟漪。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其实已经打心眼里认可了姚珍珠。
并视她为真正的当家人。
这个认知,令老夫人心里复杂难言,那点点不快,也就跟着烟消云散了。
左右都这样了,她还能为这种小事撕破脸不成?
老夫人懒得理沈怀谦,只让姚珍珠坐,甚至沉住气,先问了句:“姚家没事了吧?”
姚珍珠没坐,颔首道:“回祖母,已经无碍。”
老夫人点着头,“那就好……昨日回来太晚,今日你又回了姚家,一直没找着机会和我们说说,此行江都,究竟如何?可有去到秦家,他们……他们可愿意认你们?”
嘴再硬,到底还是亲生骨肉,哪里放得下。
姚珍珠看了眼沈怀谦。
本来商量好的,由他说。
可他这样,估计说什么老夫人也不会信。
她斟酌着如何说。
老夫人急道:“实话实说,别瞒我!”
沈怀谦本来晕晕的,被柏仲架着坐在椅子上,听到老夫人语气不太好,蹭地一下站起来。
“祖母你不许凶她!”
老夫人深呼吸,“把谦哥儿带下去。”
“我不!”
沈怀谦推开柏仲,摇摇晃晃地走几步靠着姚珍珠,小狗儿式的蹭蹭她。
“夫人别怕,我来说。”
姚珍珠来不及阻止,沈怀谦就先说出了最惊人的。
“秦家早完了!姑父和大表哥,至今仍被关押在京都……我父亲,父亲也是因他们受的牵连……”
老夫人眸瞳狠狠一颤,整个人定住。
元氏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你说什么?!”
事已至此,姚珍珠只好一五一十,尽量简短地道出秦家的情况。
她以为老夫人得晕过去。
可许是经历的风浪太多,老太太竟稳住了。
她呆呆地静坐了片刻,长吐一口气说:“至少还活着……还活着对吧?”
那颤巍巍的声音,听得每个人心里一酸。
这些年的怨恨,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期许呢?
也许,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姚珍珠说:“活着的,衡山王也说了,定会让秦家父子平平安安地回来。”
话落,将沈家荷手抄的佛经,给了她。
老夫人翻阅着,竟是她日日诵念的那些。
想着她们母女,隔着千里,竟每日诵念着同样的经文,眼泪便再也止不住了。
“庭轩……庭轩……”
元氏更是悲从心来,痛哭出声:“竟死的那样冤……这天下还有王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