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记菊花酒是怎么酿的,沈怀谦其实也不知道。
店小二就更说不出来了。
但沈怀谦会编,他振振有词道:
“姚记菊花酒,用的是秋霜后的金菊,香气清冽悠长,而你这酒,香气刺鼻,分明是用劣质香料勾兑的!还敢狡辩!”
店小二眼神躲闪,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看来是说对了。
沈怀谦语气更加冷厉:“今日若不是我揭穿,你们还要骗多少人?姚记的名声,岂是你们这种下作手段能玷污的?去告诉你们掌柜的,自己去巡检市司投案自首,该交罚款交罚款,另外,张贴告示,澄清你们的行为与姚记无关,并向姚记致歉。”
“若是做不到,那我只好报官,再请个状师,告到他倾家荡产,去牢里享受晚年!”
店小二被训得两腿发软,只恨自己脑子被驴踢了,怎就看错了这‘世子爷’呢?
他不是见钱眼开的吗?
不是为了钱,连商贾女都愿意娶的吗?
不是为了骗吃骗喝,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吗?
大不了你先应付,条件再谈呗!
咋就不留余地了呢?
可事已至此,店小二不敢再把事情闹大,只好点头哈腰地应是。
他这条命不要紧,可万不能再把掌柜的给搭进去了。
周围的食客纷纷拍手叫好,对沈怀谦的举动赞不绝口。
沈怀谦却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四周,心中暗自冷笑、
这帮人,不过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罢了。
顾宴清和方可为,站在沈怀歉身后,与有荣焉地朝四周拱手。
搞得沈怀谦愈发的飘飘然。
直到察觉到对面那道目光,过于深邃探究了些,方才清醒了几分。
“这位仁兄……”
他双手交叠,儒雅一礼:“在下替店家赔个不是,让你见笑了。但请放心,一颗老鼠屎坏的只是一锅汤而已,南州美食美酒美景无数,还望仁兄不要因这一小事,坏了兴致。”
卫浔折扇一摇,哈哈两声笑。
“不会不会……只是没喝到真正的菊花酒,有些遗憾罢了。”
话落,望着沈怀谦的眼睛突然一亮。
沈怀谦懂,“在下家里,确实有一些,若有机会……”
卫浔折扇一合,“就明天怎么样。”
沈怀谦:“……”
有钱人这么不懂事的吗?
一般来说,若有机会,便是没有机会。
他这么弄,很不合常理,让别人怎么接?
但气氛都到这里了,他又能怎么办呢?
沈怀谦违心道:“是在下的荣幸。”
卫浔很开心,“敢问阁下家住何处,明日,我一定登门拜访……就午时如何?”
正好赶上用午膳。
若吃的好喝的好,晚膳也可以考虑。
沈怀谦只好报出家门。
卫浔示意身侧的黑脸随从,“去把这几位的账结了,今日这顿我请。”
这个嘛,可以有。
沈怀谦心里稍稍舒服了些。
出了醉仙楼,黑脸侍卫忍了忍:“大人真要去?”
卫浔睇他,“你知不知道真正的姚记菊花酒有多好喝,又有多难买?”
黑脸的脸更黑,“可是。”
“姜南!”
卫浔很不高兴,“你是来保护我的,不是来管我的,懂?”
叫姜南的黑脸,忙恭敬道:“是。”
卫浔眯着眼,回头望了眼醉仙楼。
不出三日,整个南州城都会知道他的身份。
这三日,他得好好了解了解这座城。
沈家,顾家,方家,似乎都在他的名单上。
今日这酒钱,花的很值。
酒楼里的三人,还是很莫名其妙。
沈怀谦笑道:“没想到,这世间,还有比我们几个脸皮更厚的人。”
方可为赞同地点头。
顾宴清则忧虑的多一些,“此人看着,不像是个普通人。”
方可为:“有没有可能是商贾?看着挺有钱的。”
沈怀谦白他一眼,“商贾敢这么高调?”
还有种可能。
许是哪路神仙恰巧路过南州吧。
他现在愁的是,家里已经够乱了,他再添乱,姚珍珠会不会怪他?
……
不知是事情太多,还是近日太累,姚珍珠觉得自己有些嗜睡。
回到沈家后,得知沈怀珏一直在书香斋等她。
好在有好吃的,小姑娘很开心,并没有因不让她去姚家的事而闹情绪。
姚珍珠就坐在那里,看她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话,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已经黑透。
身上盖着厚厚的羊绒毯,一旁还生着炭火。
暖得人想一直就这么睡着。
她刚一动,灯就亮起。
是拾芜在守着她。
拾芜比划着说:“想着你该醒了,初宜和阮娘在厨房弄吃的。”
然后,又指了指桌上的纸张。
“怀珏小姐陪了你很久,想等你醒来,给你看,没等到。”
姚珍珠懒懒地伸手,拾芜递到她手里。
是鉴食记。
已经写了足有五十样吃食。
描写的生动有趣,让人看着就很有食欲。
可见,沈怀珏不仅有才气,还很有天赋。
是个赚钱的好苗子。
姚珍珠心里有了盘算。
她抬眸温柔地看着拾芜,拾芜便乖乖凑去她身边,用脸蹭了蹭她肩头的绒毯。
“因为霜翎的事,难过了?”姚珍珠问。
拾芜点头,又摇头,比划说:“她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很想。”
姚珍珠:“秦归鸿?”
拾芜点头。
姚珍珠摸摸她的头,“那你给他写封信吧,我一并送出去。”
南州发生的事,她得以自己的身份,让衡山王知道。
如果有回复,便意味着一种关系的建立。
如果没有……
那他们所谋之事,得另寻出路。
姚珍珠闭上眼,心里杂乱又清晰。
清晰的是,方向和目标不变,她要的不仅仅是复仇,是复仇后,还能全身而退。
杂乱的是,四下迷雾,看不清具体的路。
不一会儿,初宜推门进来,见姚珍珠醒着,高兴道:“阮娘做了羊肉汤锅,小姐请移步去膳厅吃吧,不然会弄得卧房一股味儿。”
姚珍珠便乖乖起身,由着她们将她裹成粽子。
没办法,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冷。
哪怕只是几步路的距离,也觉得那寒风吓人的很。
每年冬天,阮娘做的羊肉汤锅,曾被姚珍珠视为续命般的存在。
可今日不知为何,闻着腥骚味儿格外的重。
她只道是阮娘因霜翎的事,情绪受到影响,偶尔失手。
正吃着,锦书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少夫人可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