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珍珠望着他,语气轻描淡写。
“姚家待客,我这个嫁出去的女儿,没必要在场。”
沈怀谦一副恍然状:“哦……哦哦……”
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反正他也不想见那不要脸的小白脸。
“那就走吧。”
沈怀谦紧握姚百万的手,“岳父保重。”
姚百万倒是真懂了女儿的意思,打起精神来。
“行吧,你们走吧,我来应付。”
至于玉珠,他觉得没必要问了。
虽然很惭愧,但只要珍珠在,他就觉得所有事情都能解决。
谁料,程意礼来的很快。
他甚至将初宜远远甩在身后,生怕错过姚珍珠似的。
沈怀谦眉头一扬,眼里闪过一丝冷意。
再看姚珍珠,还是一副沉静模样,只目光静静地看着程意礼。
仇九在她身侧,低声:“附近有人盯着。”
姚珍珠点了下头,待程意礼走近,微微福身。
“程公子。”
程意礼急匆匆的步伐停住,呼吸有些乱,“就知你不愿意见我。”
姚珍珠眉眼刚一掀,沈怀谦就不客气地上手推了程意礼一下。
“你说话注意点措辞,想好再说,劝你别惹我的拳头不高兴。”
程意礼被推的往后趔趄了下,垂在身侧的手不由紧握成拳。
面上神情,却是隐忍不发,只冷冷看了眼沈怀谦,目光依然落在姚珍珠身上。
姚珍珠表情自然:“程公子仗义相助,姚家感激不尽,家父已在里面等候,程公子请。”
她侧身让路,程意礼却一动不动。
沈怀谦挽着衣袖,“嘿,我这暴脾气……”
姚珍珠拉着他,趁机低声:“程公子可以不在意我夫君的拳头,但应该很在意附近的眼睛吧。”
话落,目光清冷地望着他。
程意礼眸心一颤。
他应该猜到的,霍长隆会监视他所有怀疑之人。
他却在此时,因为一点点讲不出口的功劳,想借机见一面姚珍珠,以满足自己内心疯狂滋生的遗憾和思念。
在姚珍珠拒绝后,他第一反应竟是失望和愤怒。
他为她冒那么大的险,难道不值得她当面说一句感激吗?
此刻,姚珍珠的双眼,宛如铜镜。
照着他的自私,狭隘,和愚昧。
程意礼一时间,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
他饱读诗书,自认有几分才气和灵气……无论如何,也不比沈怀谦这种人差。
是以,他居然觉得,姚珍珠该高看他。
该以仰望之姿,期盼他的拯救。
他竟从心里看轻了她。
否则,怎做得出,挟恩求报,写张纸条,就理所当然地觉得她该冒险来相见的事来?
宛如当头一棒,程意礼从不甘而起的混沌情愫中清醒过来。
“我……”
程意礼张嘴,却艰涩难言。
“我其实也没做什么……”
他努力镇定,音量提高道:“我来,倒也不是为了邀功,只是念在过去两家的交情,特来劝一句,珍惜当下的安稳,别犯糊涂。更别糊里糊涂地被别人利用!”
姚珍珠反唇相讥:“姚家的事,不劳程公子操心,程公子还是操心操心自己的大好前程吧。”
莫要让幼娘白白牺牲。
程意礼眼里痛意和难堪浮现,扭头便离开了姚家。
沈怀谦在身后骂骂咧咧:“以后少来姚家,再敢对我家夫人出言不逊,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姚珍珠扯扯他衣袖,柔声:“好了,我们走吧。”
姚百万和春生出来相送。
姚珍珠见春生欲言又止,将他叫到跟前,整了整他歪了的衣领,动作温柔而细致。
“春生,你且记住,心无旁骛,未至之难皆为虚妄。”
“若有所思,有所需,皆可直言于长姐。莫要藏于心底,徒增烦恼。”
她自己也曾经历过无人指引的岁月,惶恐与迷茫如影随形,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无比。
如今,他们有她,不必再如她当年那般,摸着石头过河,去犯那些不必要的险。
玉珠此次所犯下的错,亦有她的责任。
姚珍珠不是没有反省,自己平时是否过于专断。
但事情已经发生,她不愿意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无用的自责和自怨自艾上。
欠霜翎的,她只能用别的方式去还。
姚春生含着泪,重重点头。
“长姐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姚珍珠摸摸他的头,“长姐相信你。”
话落,转身上了马车。
路过祈家时,见房牙子正带人看房。
沈怀谦看了眼姚珍珠,“听岳父大人说,已经搬走了。”
姚珍珠轻轻嗯了声,闭上眼,将心中杂念掩盖。
江都一行,是因祈家而有的一时念起。
收获很大,却不曾想,没有得到祈家的答案。
不过,消息都散出去了。
货郎行者们,应该不会让她失望。
姚珍珠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
“霜翎的后事,交给我吧。”
沈怀谦突然说道。
姚珍珠猛地睁眼,目光笔直又诧异地看着他。
沈怀谦忙道:“你放心,我有办法,绝不会牵连到姚家和沈家。”
姚珍珠沉默不语。
沈怀谦目光不由的闪烁着避开,自嘲一笑说:“也是,这种事哪轮得到我操心……我又有什么资格……”
“能用上我的人吗?”
姚珍珠打断了他,补充说:“一个就行。”
沈怀谦愣愣,忙不迭地点头:“可以。”
姚珍珠目光凝视了他许久,平静道:“多谢夫君。”
沈怀谦听到这话,一时间,觉得有无数话涌在喉咙间。
他想说,他也并非一无是处。
兴许可以帮她分担一些。
他亦想努力试试,是否能跟上她的步伐,与她并肩。
无关情爱,只她这个人,他就觉得值得跟随……
然而,姚珍珠下一句又道:“我嫁进沈家,所谋之事,与其他事无关。不瞒你,只是不想弄巧成拙,节外生枝,夫君请自行斟酌。”
言下之意,他可以帮忙,也可以参与,但落子无悔,要为自己的选择和行为负责。
不是威胁和提醒,而是摆明态度。
沈怀谦听着,所有想说的话就都退了回去。
她的计划,她的目标,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他有哪个能耐参与吗?
都不用别人质疑,自己率先就打了退堂鼓。
“那我还是别捣乱了……”
沈怀谦心里天人交战,泄气地说。
姚珍珠神情没什么变化,没有失望,也没有生气。
她重新闭上眼睛,说:“好。”
沈怀谦忍了会儿,还是没忍住,说出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