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汉林意味深长:“他是不是璞玉不重要,重要的是用的人怎么雕琢。”
霍长隆撇嘴,不以为意。
“你说的那女子……”
霍汉林眼里闪过一丝邪恶,话锋一转,“就照你的意思安排吧。”
……
太守府后院,程幼娘居住在伊人阁。
小院精致,处处是景,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表面上,程幼娘深受宠爱。
可这里,却曾死过十三个姨娘。
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霍汉林每日都会来,也不做什么,就陪着程幼娘说话。
但说的,都是曾经。
曾经,三姨娘不小心,就撞死在那梨花木的小几上。
八姨娘更离奇,好好的,被一朵花给噎死了。
十三姨娘,身子弱,来葵水止不住,就那么去了。
霍汉林提起每一个消香玉殒的伊人,均神情感伤,遗憾心疼。
程幼娘却听得瑟瑟发抖,夜夜都是噩梦。
哪怕此刻,正值午时,暖阳当空,当脚步声响起时,她也吓得浑身一颤,小脸苍白,如受惊的兔子般,下意识就想跑。
可脚下又无力的很,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牢牢捉住。
程意礼看到院子里,坐在秋千上的妹妹,失魂落魄。
不到一个月,人竟消瘦了许多。
“幼娘……”
他轻声唤着她的名字,心口酸涩的厉害。
程幼娘心脏一跳,猛地扭头,仿佛不敢相信。
“哥哥。”
程幼娘跑了来,扑进程意礼怀里。
只有这一刻,她才觉得又回到了人间。
一旁有仆人看着,程意礼忙将她扶正,严肃道:“如今不比家里,你都嫁人了,不可再这样小儿脾性。”
程幼娘双眼含泪,无奈点头。
程意礼上上下下打量她,又轻轻将她衣袖往上扯了扯,见她好好的,心里松了口气。
程幼娘苦笑:“大人还没有碰我……”
但已经将她的灵魂给揉碎了。
她有苦说不出,眼泪便止不住。
程意礼只道她是委屈,低声承诺:“哥哥一定好好读书……”
可又能如何呢?
即便真的能参加科考,真能高中,飞黄腾达,又能弥补什么呢?
能让幼娘回到最初的幼娘吗?
恐怕,连将她接出霍家,都是不可能的。
程意礼感到一股钻心的痛,眼圈有些红道:“幼娘,是哥哥对不住你。”
程幼娘笑容更加苦涩,摇着头。
眼泪却是止住了,没有了。
一句对不起,她就连委屈都不能有。
这是她的命。
而她,只能认命。
……
姚百万当天下午就被放回了家。
听姚春生说起可能是程意礼帮了忙,心情略有些复杂。
“你二姐如何了?”
话音刚落,姚玉珠掀开帘子冲进来。
“爹!”
“他们打你没有?”
玉珠虚弱地扯着姚百万看,姚百万瞧着女儿苍白的像鬼一样的脸,责怪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且好好养着,什么都不要做,等你长姐回来再说吧。”
姚百万终是叹声道。
姚家好不容易撇清关系,牢里自是不敢再使银子打点。
只盼上苍开眼,保佑那几人福大命大,能等到珍珠回来,能想到办法。
姚玉珠自知此次闯了大祸,乖乖点头。
并暗暗发誓,长姐这次无论如何罚她,她绝无二话。
往后,也绝对听话,再也不会擅自行动了。
姚百万沉疑片刻,还是说道:“祈家像是搬走了。”
方才碰到房牙子,因超低价收回房子,开心到脚步起飞。
“啥?”
姚玉珠一愣,转身就朝祈家跑。
又因身体太虚,跑到院子里,差点摔一跤。
姚百万和春生都没管她。
祈家身份如何不知,但这次突然搬走,大抵是怕受牵连吧。
也好。
免得玉珠像魔怔了似的。
隔壁院子空荡荡的。
只祈白平日里坐着看书的椅子还在。
屋子里,还留下少许痕迹。
吃剩的糕点。
没用完的炭。
以及,祈白练字时,浸染在桌上的墨迹。
没有只字片语。
连张纸条都没留给她。
姚玉珠喉咙发涩,发出奇怪的‘嚯嚯’声,也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
果然是个胆小鬼呀!
玉珠突然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后悔在那个惊险的夜里,对一个根本不了解的人掏心掏肺。
……
南州迎来入冬后的第一场大雨。
天色阴沉如墨,厚重的云层压得极低,仿佛要将整座城池吞噬。
雨点如豆,噼里啪啦地砸在青石板路上,溅起一片片水花。
雨水顺着屋檐流下,汇成一道道细流,冲刷着这座古老城池的每一寸土地。
而在城外的山林中,一队黑衣人正冒雨前行。
他们的目光冷峻,步伐坚定。
雨水打湿了他们的衣衫,却无法浇灭他们眼中的杀意。
山林深处,霜翎身无寸缕,却好似穿了件血色的衣裳。
那血色被雨水冲刷的晕开了一大片。
小小的她,躺在中间,像朵破碎的花。
使得整个画面,宛如一幅血染的山水画。
脚步声被雨声遮掩着,就要悄悄步入山林时,忽见空中燃起一道光亮。
极快,像闪电一样。
几人脚步顿住,目光深深地望向山林深处。
不甘,仇恨,像一头头被困到快要发疯的狼。
“撤!”
为首的璃心,终是下了命令。
众人没动。
璃心狠狠咬牙,“小不忍乱大谋,大姑娘回来了……她不会让霜翎白死。”
惊雷之后,又一道闪电亮起。
山林中,藏匿的弓箭泛出的冷光,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撤!”
璃心再次下了命令,众人方才各自隐去。
……
沈府大门紧闭,门前的石狮在雨中显得格外冷峻。
元氏立在屋檐下,莫名的不安。
“也不知怀谦他们怎么样了。”
算着日子,该是在回来的路上了。
锦书道:“有少夫人在,不会有事的。”
元氏想想也是。
就在这时,门房撑着伞高兴地跑来通传。
“大夫人,少夫人他们回来了!”
元氏一喜:“这么快!”
话落,忙让锦书取来伞,忙不迭地迎了出去。
紧跟着,得知消息的沈怀珏也跑了出来。
可等她们见到人,还没来得及说话,沈怀谦就道:“连夜赶路,珍珠又受了点风寒,让她先歇着,明日再说。”
“怀珏,去祖母那边说一声,待珍珠休息好了再去请安。”
“娘,各房也都一样,打打招呼,就算天塌了,也别来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