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珍珠轻扯唇角:“昨日开的花,再美也是昨日的……你看咱们爹,年轻时不也是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么?你忘了,西巷卖肉的婶子,在闺中就心悦他,现在还想着做咱们后娘呢。”
所谓后来,都是那一瞬间惊艳后的余晖而已。
全凭自己的想象加持。
时光是流动的,人亦是变幻的。
能加持多久,全凭自愿。
姚玉珠想了想自家圆滚滚哭兮兮的爹,再想想那膀大腰圆的婶子,不由打了个寒战。
好幻灭啊!
“反正祈白就是好看!”
玉珠近乎倔强地坚持。
好看到她觉得没有一处配得上他。
于是,偷偷地哭了好几次。
这才决定要改头换貌。
可剃了头发后更丑啦!
姚玉珠又一次破防大哭。
姚珍珠被她哭的头疼,耐着性子问:“他可有说你丑?可有因你丑而不和你玩?”
姚玉珠想了想,“他没说过,他从不理人,谁都不理……但他不是哑巴,就是比较冷而已。”
姚珍珠气笑:“所以,他什么都没说,你就先给自己定了罪。”
话落,又心疼地摸了摸玉珠的头。
“翻过年,咱们玉珠就十三了,确实是个大人了。”
“今日,长姐就给你讲讲,如何做个大人,可好?”
姚玉珠眨着眼,“成为大人了,就能像长姐一样好看吗?”
明明是一个娘所生,长姐却长得像天仙。
她呢,像是天仙的洗脚婢。
这太不公平了。
她曾一度怀疑,自己是爹娘从哪里捡来的。
姚珍珠目光像母亲一样慈爱,温柔而坚定道:“玉蕊不必长高,晚霞自会弯腰,溪流无需奔腾,山谷自有回应,星光不必争辉,夜幕自会包容……我们玉珠,也不必美若天仙,只需要做好你自己,自有人欣赏。”
玉珠又瘪着嘴,“长姐惯会说些大道理,有什么用。”
姚珍珠笑起来,“那长姐就给你说些大实话吧,我问你,巷尾的小景,不是很崇拜你吗?老早就说长大了要娶你当媳妇儿,他难道不是欣赏你的人?”
姚玉珠急了:“我才不要他欣赏!”
姚珍珠问:“为什么?”
“因为……”
“因为他不好看,还爱哭!”姚玉珠说。
姚珍珠又问:“那他要怎样,你才会觉得,他欣赏你,是件不讨厌,甚至令你开心的事?”
姚玉珠想了想,“除非他变得好看,有学问,有本事……像祈白一样,赏心悦目。”
姚珍珠看着她,“所以,如果你是祈白,你希望被什么样的女子倾慕呢?只是长得好看就可以吗?那世间好看的女子千千万,他如何挑得过来?”
姚玉珠眼睛瞪大,很是绝望。
“好看也不行?”
姚珍珠语气多了几分沉重:“世间万物,都可以通过努力得到,唯有情爱,只能靠吸引。就像小景对你,你对祈白,如果只是一味在后面追逐,那你永远也没有和他并肩的机会。”
姚玉珠似懂非懂:“那我该怎么做?”
姚珍珠道:“简单。”
“你只需要努力去成就自己就好,当你也变得闪闪发光时,就会吸引到更多很好的人。到那时,你再看祈白,也许就如昨天在路边惊艳你的一簇花而已。”
一如曾经的少年。
也就是她在面对沈怀谦时,心里突然叹的一口气罢了。
玉珠能听进去多少不好说,但姚珍珠决定,让她开始参与家里的生意。
之前觉得太亏欠,对她太过放养。
目前看来,大抵是真的养废了。
姚百万也很支持,这个想法他早就有了。
姚珍珠嫁人后,更是想尽办法的想把担子甩给姚玉珠。
奈何人家一心向江湖,视钱财如粪土。
说起这个祈白,姚百万沉吟道:“看着确实不像是泛泛之辈,口音有点像是江都人,且作派一看就是士族出身。”
户籍名贴虽不会挂在身上,随时给人看。
可长久的等级分明下,不同阶层的人,多能一眼看出。
江都士族,突然搬到南州,且屈尊居住在商户云集的南岸小巷子里,这不符合常理。
姚珍珠向来想的多,决定亲自拜访拜访。
就当是为自家傻妹妹探探底吧。
姚珍珠本是要领着玉珠和春生一起去的。
奈何玉珠将自己包裹成了粽子模样,哇的一声又哭了。
“我这副样子怎么去嘛!”
春生安慰她,“头发会长出来的,到时你就说是自己玩火不小心给烧着了,不得已才剃的。”
姚玉珠哭的更大声。
都快十三了还玩火,还能烧着自己。
岂不是又丑又蠢。
姚珍珠表示理解,只带了春生,拎着一坛子酒味儿极淡的果子酒,和一盒点心登门。
开门的是个老妈妈,见到春生,倒是热情。
“想来,你就是姚大姑娘吧?之前听姚二姑娘提起过,说她长姐貌若天仙,是天下第一大才女。”
姚珍珠笑着应是:“小妹胡说八道,让您见笑了。今日回家探望老父,听闻新搬了邻居来,便想着过来拜访拜访……实在是我家弟妹被我惯的有些没有分寸,平常怕多有叨扰,我这个做长姐的先来陪个不是。”
老妈妈笑道:“那里那里,我们才搬来不久,人生地不熟,还望老邻居能多多照拂。”
说着,将姐弟二人往里带。
一边走,一边高声喊着:“老夫人,是隔壁姚大姑娘来拜会您来了。”
正房门帘被掀起来,出来一位翩翩少年郎。
少年郎身着一袭素雅长袍,虽洗的有些发白,旧了些,但看得出,是上好的衣料和精湛的工艺。
行走间,衣袂随风轻扬,仿佛携带着山间的清风与晨露。
走下台阶,在姚珍珠面前站定,少年双手抱拳,极认真地拜了拜。
“祈白,见过姚姑娘,姚公子。”
姚春生忙腼腆地回礼,“祈白公子好。”
姚珍珠看着少年,心道玉珠眼光还是不错的。
确实长的好。
眉目如画,眸若星辰,顾盼间流转着温润如玉的光华。
只稍稍冷淡了些。
神态间,有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阴郁和沉重。
祈白引着姐弟二人进屋,老妈妈忙活着去泡茶。
这院子和姚家布局差不多,只房里布置太过简单。
祈老夫人看着比沈家老太太年纪稍长些,端坐上方,花白的头发,削瘦的脸,眼皮耷拉着,一双眼看人时,自带几分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