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生叹了声:“要我说,谦哥儿是该好好管束管束了,照此下去,沈家迟早毁在他手里。”
刘氏接着道:“眼前最要紧的是姚珍珠怎么想……她该不会要和离吧?”
李氏摆着手,“不可能!顶多就是借题发挥,不拿银子出来。”
众人默默点头。
和离对一个女人来说,是何等的大事。
可以说是致命的。
就为一个妾,不至于。
如李氏所言,顶多就是拿拿乔,拖着银子不拿出来。
只要人不走,银子就还在。
慢慢哄呗。
这样想着,各自心里也并没有轻松许多。
只因,那姚珍珠并不是普通女人。
沈庭箫凝着眉,“我总觉得,沈家就这样被姚氏牵着鼻子走,实在不妥。”
李氏白他一眼,“也可以不被牵呀,也可以当个寻常媳妇那样拿捏她呀……”
可沈家凭什么?
众人都沉默了。
堂堂沈家,甘愿被一个商贾女捏在手里。
沈家祖宗要是泉下有知,恐怕早掀棺材板跳出来了。
可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了呀!
姚珍珠是沈家目前,唯一能抓住的希望。
“来了来了!”
一向沉稳的茗汐激动地小跑着进来通报。
众人精神一震,目光齐齐望向门口。
姚珍珠在老夫人院子里,先是碰到沈怀珏。
沈怀珏像是等了很久,一见她,小跑着上前,献宝似的递来一个瓷白的小罐罐。
姚珍珠笑着问:“是什么?”
沈怀珏努努嘴,让她看。
姚珍珠打开盖子,里面满满一罐白胖胖的瓜子仁。
沈怀珏带着些鼻音,恳求地说:“我亲自剥的,嫂嫂吃,吃了就不要生我大哥的气好不好?”
姚珍珠摸摸她的头,说好。
沈怀珏看看四周,示意姚珍珠凑近。
“嫂嫂,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大哥其实经常偷偷去爹爹的书房看书……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呀?他没有表面上那样荒唐的对不对?”
姚珍珠微微愣怔。
沈怀珏又歪着头说:“反正我觉得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困住了。”
话落,又急急地解释:“我是替他说话,但说的不是瞎话,嫂嫂那样聪明,可不可以帮帮他呀?”
面对这样一个软糯糯的小可爱,姚珍珠只能应好。
沈大人的书房,是沈家的禁地。
沈怀谦偷偷去缅怀也好,在那里偷偷努力也罢,都和她关系不大。
今日这关若过,她能做的事就太多太多了。
堂厅,姚珍珠不卑不亢地行了礼。
然后将沈怀谦拟的那份内容呈给老夫人。
“这是夫君的决断,孙媳以为兹事体大,特请祖母和各位长辈过目定夺。”
老夫人眼神不太好,让沈庭箫来读。
“吾与菱歌姑娘情投意合,心之所向,唯卿一人,初见卿颜,如月之皎,如花之妍,心旌摇曳,难以自持……”
沈庭箫轻咳了声,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脸黑如乌云压顶,握紧拐杖道:“继续念。”
又一番深情表述后,终于进入正题。
“吾心坚如磐石,矢志不渝,此生此世,唯卿是爱,难容他人……但与姚氏婚事已定,理应守约,吾承诺,永不休妻……”
“若有违背,准允姚氏带走所有嫁妆,以及由其出资购置的一应田地良铺……”
宛如惊雷落下。
轰隆隆的一声。
众人惊诧万分地看向姚珍珠,再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关于用姚珍珠嫁妆购买的田地良铺,落在谁名下,大家肯定是讨论过的。
谦哥儿不靠谱,让人担心。
沈庭生和沈庭箫倒是求之不得,但元氏又不干。
最后老夫人提议,那就分散开,分别落在沈怀谦,沈庭生和沈庭箫名下。
这事儿还没和姚珍珠商量,因为理所当然,没必要商量。
总不能落在姚珍珠自己名下吧,那还谈什么诚意?
且没这规矩。
但他们低估了沈怀谦。
一个人,怎么可以闯出这样的祸来呢?
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或者说,他们低估的是姚珍珠。
元氏手指无意识地握紧,目光清冽地望着姚珍珠。
她要让谦哥儿自己解决。
原来是早有盘算。
可能怪谁呢?
是自己儿子不争气,是沈家处境如此……
姚珍珠神情淡然而真诚,“我知,这不符合规矩……可我出身低贱,高嫁沈家,虽带着一腔孤勇,也满怀信心,却也时常感到不安。只因世间情爱,最是善变,更何况夫君娶我,并非情出自愿。”
她顿了顿,轻叹道:“夫君心有所属,执意如此,我若强求,只会令彼此生恨……倒不如请袓母作主,允我和离归家吧。”
才成亲几日就和离,沈家丢不起这么大的脸。
谈规矩,更是笑话。
现在制定规矩的人,不是她姚珍珠吗?
借沈家根基,壮姚家之势,确实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但那又怎样呢?
是沈家毁约在先,人家已经一退再退,所求不过一个心安而已。
只是这样一来,沈家就要永远被人拿捏在手里了。
沈家上下,都得看姚珍珠脸色吃饭。
这是何等的耻辱。
又是何等的无奈。
堂厅静的落针可闻,气氛压抑到令人窒息。
几个呼吸后,元氏率先表态:“日后,谦哥儿若敢提休妻,我第一个不饶!”
只能这样了。
所有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其实也挺好。
家有贤能妇,也是好事嘛。
老夫人摇头苦笑:“我老了,守不了你们几日了……往后的日子,都是你们这些小辈的,你们自己商量着来吧。”
唯一能左右这件事的两个人都发话了,二房三房又能说什么?
刘氏李氏心里那个怨气呀,直往天灵盖顶。
原想着,能落些田地良铺在身上,心里多少踏实些。
谁料,快到嘴里的肉,就这么飞了……飞了……
事成定局。
姚珍珠跪地,虔诚一拜。
“只要我一日是沈家媳,定当为沈家竭尽全力。”
沈家若仁,她必讲义。
如若不仁,弃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