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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怀谦轻嗤:“姚珍珠都不在意,我有什么可在意的?左右她看中的,只是沈家少夫人的位置而已,我少碍她眼,说不定人家还能更大方一些呢,不也正合了你们的意吗?”

他在人家眼里,从头到尾就是个工具人而已。

那些片刻的柔情,那些为沈家规划的所谓未来,只是为了孩子。

她的孩子。

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可就是不对。

沈怀谦一想到姚珍珠将银票递给他时的淡漠眼神,心脏就绞着痛。

那是一种,比所有人对他的轻视加起来,还要侮辱人的一种轻视。

他恨就恨在,他在意。

他在意了与她的温存。

在意了她的未来规划里,没有他。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上赶着去犯贱呢?

那就好好当个识趣又快乐的工具人不好吗?

“你!”

元氏你了半天,很是词穷。

她突然想起姚珍珠曾说的——若扶不起沈怀谦,就扶下一代。

起初听着,她还觉得挺有道理。

但这会儿,她也慢慢回过味儿来。

姚珍珠貌似,是真的没有看上她的好大儿。

无非就是借种而已。

砸钱借种,借完再给点银子打发……这和那些臭男人花天酒地不负责,不是异曲同工吗?

站在谦哥儿的立场想想,好像是挺伤人的。

知儿莫若母。

元氏看得出,沈怀谦该是动情了。

这本是好事。

可姚珍珠这……偏偏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主。

偏偏现在又是沈家的希望之星。

元氏和老夫人对视一眼,多年婆母,默契十足。

这事儿得稳着点来。

菱歌儿用的好,兴许还是个助力。

老夫人看向菱歌儿,语气冰冷:“我沈家不抬贱妾,但谦哥儿既将你带了回来,你就老实待着吧,茗汐,你领她去梨园暂且住下吧。”

现在恐怕是全城都传遍了,断没有赶出去的道理。

沈家以仁义闻名,哪怕是个虚名,现在这情况,更要捂紧了。

至于姚珍珠那边……

老夫人看了元氏一眼,元氏立马起身,信心十足道:“放心,交给我。”

元氏匆匆赶往书香斋,看都懒得再看沈怀谦一眼。

二房三房一个个火大不能发,气冲冲地回了各自的院子。

常姨娘扶着老太太回房,经过沈怀谦时,老太太有一声极重的叹息。

最后,偌大的堂厅里,只剩沈怀谦一人。

被抛弃的孤独,席卷而来。

很痛苦,却又很熟悉,让他莫名的心安。

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烂的心安理得,才能摇摇晃晃地立于这人世间。

“你直接告诉嫂嫂,你心悦她,不行吗?”

不知何时来的沈怀珏,吃着常姨娘做的小酥饼,含糊不清地说。

像是被人从梦里一巴掌抽醒。

沈怀谦浑身一激灵,恨恨瞪了沈怀珏一眼。

“你懂个屁!胡说八道。”

小酥饼在嘴里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沈怀珏嘟囔说:“胆小鬼。”

沈怀谦气死了,抢了她的饼,一手指戳到她脑门上。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沈怀珏又抢回来,“你懂什么呀,我现在可是食鉴家,是常姨娘请我品尝的,尝完还要写心得感受,嫂嫂说了,我可是天才,才不是贪吃鬼!”

话落,又委委屈屈地重复了句:“才不是废物点心。”

废物点心这个称号,还是沈怀谦给起的呢。

洋洋得意地说他们兄妹,一个是废物,一个是点心。

沈怀谦讪讪松手,自嘲一笑。

是的,没有人和他一样。

亦不能有人和他一样。

下一瞬,沈怀珏往他嘴里塞了块饼,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

“哥哥,咱们现在有嫂嫂了,好好过日子,不闹了,好不好?”

沈怀谦胸口有些酸胀,摸摸她的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父亲离世后,他便跌进一场浑浑噩噩的梦里。

梦醒,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好好过了。

又在无意间知道霍家的监视,给了他自暴自弃的理由。

于是,就这么心安理得地游戏人间。

若不是姚珍珠出现,他大概会在某个时机离家,去找父亲离世的真正答案。

在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之前,他心里那头魔兽,不可能让他过好。

……

从中堂到书香斋,姚珍珠一言不发。

初宜和拾芜手语交流着。

拾芜:小姐生气了吗?

初宜:反正不痛快。

拾芜:那我要去打姑爷一顿吗?

初宜:今晚让厨房给你炖个猪脑吧,再加一个猪心。

拾芜被怼惯了,满不在意:可是小姐为什么?

初宜摇摇头。

她也不太懂。

按理说,小姐并不喜欢姑爷,给他银票,也知道姑爷会用于替菱歌儿赎身。

意料之内的事,为什么要生气?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小姐偏离了初心。

初宜偷偷看了眼姚珍珠。

看不透呀看不透。

要她说,男人只会影响小姐赚钱的速度。

若不是为了将来考虑,管它什么柿子都配不上她家小姐。

回到书香斋,初宜赶紧给姚珍珠泡了壶最好的龙井。

拾芜点上安神香。

二人默默守去门口,确保不会有人来打扰。

在姚珍珠这里,天大的事,天大的忧愁,也只需要一盏茶,一盘香的时间。

只静坐,喝茶,感受自己的呼吸和存在。

心中默念,有自己,才有一切。

只有成为自己,才能拥有真正的力量。

相信自己,坚持自己,方得始终。

世间万物,皆非我所有,皆能为我所用……

默念几个呼吸后,姚珍珠用纤纤玉手端起那精致的青瓷茶盏。

只见杯中龙井在热水中缓缓舒展,嫩绿的叶片如春日初绽的嫩芽,轻轻摇曳。

茶香袅袅升起,带着一丝淡淡的豆香和清新的草木气息,仿佛将整个春天都浓缩在这一杯之中。

茶汤入口,先是微微的苦涩,随即化作满口的甘甜。

这一刻极致的安宁和享受,不比男人的片刻温情有价值吗?

银子买不到男人的真心,但可以买这世间许许多多更有价值的东西。

比如,这贵比黄金的茶中珍品。

姚珍珠又一个深呼吸后,因沈怀谦而起的那口郁气,荡然无存。

为一个男人而短暂游离失心,并不丢人。

人非草木,心动情涌都正常。

重要的是,能收放自如。

情爱滋味,就如这上好龙井,她尝得起。

门口有动静传来。

姚珍珠充耳不闻,缓缓闭眼,在安神香中,再一次的感受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