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命案,整个烟柳河岸都被封锁。
群芳阁也疏散了客人。
沈怀谦走时,菱歌儿眼巴巴地望着他,没开口求,只眼泪不停流。
可能是因为和虞娘关系较近的缘故,她总觉得下一个死的人会是她。
她的害怕和期待,沈怀谦当然懂。
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方可为那根搅屎棍,却在这时怜悯地开口道:“歌儿你放心,咱世子爷马上就有银子赎你了,你且再等几日。”
说着,还用手拐碰了碰沈怀谦。
“是不是呀,沈兄。”
沈怀谦对上菱歌儿红肿的眼,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菱歌儿喜泣而笑,“那我便日日等着公子,盼着公子。”
沈怀谦自诩不是君子,但还算是个人。
脸面与信誉,对他来说,不足挂齿。
但他做不到,同这世道一起去欺负一个弱女子。
一路上,他都在想该如何开口。
可回到书香斋,见到姚珍珠的那一刻,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心疼。
今日在命案现场,虞娘五岁的女儿,被带来指认尸体。
孩子哭着喊娘,撕心裂肺。
一如当年的姚珍珠,那样无措和恐惧,伸着双手,却不知道该怎么去抱她们的娘亲。
沈怀谦心中苦笑,笑自己泛滥又可笑的怜悯心。
“小姐,可以了……”
初宜从里间跑出来,看到姚珍珠身后的沈怀谦,愣了下。
“姑爷回来了。”
姚珍珠外衫脱到一半,下意识拉好,回身勉强挤出一抹笑。
“夫君。”
沈怀谦神情怪异地扯扯唇,对初宜说:“我来吧。”
指的是伺候姚珍珠宽衣沐浴。
初宜看了姚珍珠一眼,偷笑了一下,飞快关门出去了。
沈怀谦来到姚珍珠跟前,纤长手指解开她的衣带,目光触及昨晚留在她脖颈处的红痕时,喉结微微的动了动。
“今日可还好?”
姚珍珠望着他,觉得好笑。
说他关心是真吧,他刚从烟花柳地回来。
说他别有用心吧,偏偏眉眼认真,还含着几分心疼。
话本上说,男人的心,长得像桔子。
可以分成好多瓣,分给很多人。
可她不喜和别人分食。
姚珍珠缓缓张开双手,神情坦然地接受他的伺候。
也好,待孩子怀上,就大家都不用演了。
浴桶就在帘子后,沈怀谦将只剩一层薄薄里衣的姚珍珠拦身抱起来,绕过帘子,缓缓放进浴桶里。
虽是药浴,却花香四溢。
热气缭绕,又添几分氤氲。
沈怀谦心猿意马,正欲退出,姚珍珠却轻轻拽住了他衣领。
盈着雾气的眸,审视地望着他。
“夫君,可是有话要说?”
沈怀谦目光轻垂,落在她隐入水中的玲珑曲线上,整个人如同被点了火。
他不想失态。
亦不想再欺负她。
听说女子初次,无论如何都会伤身。
他就算有那禽兽心,也不会做那禽兽事。
“我,我是有件事想同你商量……”
沈怀谦结结巴巴,“等你,等你沐浴完再说吧。”
姚珍珠却是道:“不是要伺候我吗?这么没诚意?”
说着,用力一拽。
沈怀谦本就虚探着身子,双手没有支撑点,扑腾了下,跌进浴桶里。
浴桶不算大,两个人挤在一起望着对方,某种气息便逐渐蔓延。
沈怀谦气血翻涌,又有些不解。
“你,你不难受吗?”
姚珍珠柔声:“那你轻些。”
可那眼神,分明清冷,带着几分居高临下。
仿佛在说,要求我,就得先取悦我。
就在沈怀谦热血急速骤冷时,姚珍珠霸道地扣紧他脖子,坦然又强势地吻来。
二人各怀鬼胎,却并不妨碍完成并享受这场鸳鸯戏水。
毫无顾忌的享受,让姚珍珠放松了个彻底。
这一夜,她睡的前所未有的沉。
被窝很暖,有另一个人的温度。
天亮时,隐约听见有人进来收拾乱七八糟的屋子,沈怀谦低声交待,让她们轻一些。
初宜问:“若有人来找,如何回?”
沈怀谦不耐烦道:“就说少夫人今日要休息,谁也不见。”
这种带有些飘忽和迷离感的惬意,令姚珍珠有些沉沦。
但也只是片刻。
她知道自己放肆了,也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沈怀谦有求于她,那她何不趁热打铁。
今日她让大夫人请了柳大夫来诊脉。
柳大夫说,她当下正处于易受孕的阶段。
她得好好把握。
一连三日,姚珍珠什么也没做,就和沈怀谦厮守在一起。
沈怀谦一开始警惕,莫名其妙,受宠若惊。
然后,沉迷,完全沉迷。
仿佛跌进了一场迭丽绚烂的梦里。
直到三日后,二人如往常一样醒来。
沈怀谦捏着姚珍珠柔软细长的手指,调笑般说:“你今日再不出面,怕是连袓母都要亲自来了。”
主要,再这么下去,他真有些招架不住了。
姚珍珠仰头看他的眸光有些深,“是该开始好好做事了。”
话落,起身,叫来海棠和初宜帮她收拾。
完了,她春光满面地站在沈怀谦跟前,递给他几张银票。
“这是五百两,算是定银,待确认有孕,会立即补齐剩下的。”
如当头一棒,击散了沈怀谦眸子里的缱绻。
“你,你拿我当什么?”
姚珍珠平静地望着他,“难道你不是为了这个?”
沈怀谦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是,他是对菱歌儿动了恻隐之心。
因为她唱的拜月亭,因为她望向他时,眼里的期待与信任。
他沈怀谦一滩烂泥,却有人还愿意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烂泥自不量力,想最后再为自己做点什么。
对,他也不是为了拯救谁。
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内心那点点可笑的虚荣。
只是想弥补一点点曾经的无能为力……
可他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没必要解释。
他在姚珍珠眼里看到的,只有清醒。
这些天的温柔缠绵,都是假的。
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他若当真,他就是天底下,最愚蠢的傻子!
没有人愿意当傻子。
烂泥也不愿意。
沈怀谦扯唇,笑的邪肆不羁,两根修长手指,轻轻将银票夹走,微掀着桃花眼道:“是为夫伺候的不好吗?居然连一点多余的打赏都没有。”
那眼里的失望与嘲弄,姚珍珠还是看得懂的。
可那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