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和九寒镇中的挑战和试探不同,这里来找她的多是曾经在谢将军府就一起练过的熟人,众人见她亲切,也好奇她的进步,这才过来玩闹切磋。
跟着镇北军一起操练,谈天,过得倒是比在九寒镇的时候舒服点。
宋浅却又觉得太轻松了,生怕自己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只能自己给自己加练,倒是看得一同来的人心里不自在。
过了两天,众人都各自操练切磋起来,生怕落了后。
也算是在镇北军这里给九寒镇打了个不错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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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也生怕落了后,但却是怕落了杀人者的后头。
她抄了一天书从祠堂出来,又小病一场,只能躺在床上看谢长风送来的东西。
那日她托谢长风去查了刑部的案子卷宗,虽然谢长风自己没有这样的权力,但毕竟谢将军的地位摆在那里,他们谢家也为朝廷养了些人出来的。
别说刑部,谢长风连大理寺和京兆府的卷宗也去翻了翻,之后给宋清传来整理出的几宗案子。
六月初二,有一商贾家的女娘在家中跳了井。
原因上写着羞愤自尽,以证清白。
又是清白,宋清躺在病床上,目光落在那两个字上停了半天,才终于继续看下去。
但卷宗上却并未写清楚内因,只说死者被未婚夫婿发现与他人有染后上门提出退婚,当天晚上便坠井而亡。
宋清翻出后面的验尸实录,上写着:女,年十七,窒息而亡;后脑受击,身上有擦伤,为井壁所致;手臂与前胸有红疹,乃发物所致。
红疹?
宋清坐直了些,将手里的卷宗快速翻了翻,找出了另一案,是一个被丈夫暴打杀害的女子,验尸结果上同样记着,身有发物所致的红疹。
而这一案的问讯记录则写着这丈夫因怀疑其妻与他人有染,故而动手打人,却没控制住力道,这才导致了妻子的死亡。
问到他为何认为妻子与他人有染的时候,此人回答:“她天天出去抛头露面,把自己打扮得跟妖精似的,白天出去天黑了才回来,卖菜需要这么久吗?身上还长出来那种红疹,谁知道她是卖菜了还是卖自己去了!”
那种红疹。
这人没有细说,不知道谁审的案子,竟然也没细问。
不过宋清多少也能猜到一二,大概是花柳病一类的疹子。
她揉了揉眉心,似乎明白了什么。
一点疑心或是一个借口,再加上一点虚假的证据,他们就能抹杀一个女子。
可一个京郊农户不清楚便罢了,慧娘可是住在永仁堂的,医馆里随便一个抓药的学徒也分得清发物起疹和花柳病红疹,慧娘又因何而死?
为何不伪造成自杀,还要大费周章地点火,不惜把事情闹大呢?
那个商户的女儿也是因为红疹被未婚夫认为与别人有染吗?
那个男人又是为何会这么认为呢?
摸到了头绪,宋清怎么也忍不了,强撑着就出了门,带着卷宗问了一圈,得知那个商户未成的女婿如今正在中书省做令史。
这下有些麻烦了,她一个侯爷家无职无位的公子,有什么资格去问讯人家令史大人呢?
还是得找个有资格的人。
宋清坐在茶摊托着下巴,没多久街头就出现一驾马而行的熟人,正是在巡街的萧胜中郎将。
案子虽然是递到刑部了,但放火终究是归他管的,听说上京卫这几日的巡查又加强了些。
萧胜一歪头也看到了宋清,虽不是第一次见面,萧胜却每次都会冒出来同一个想法:太瘦弱了。
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富贵家庭养出来的少年。
宋清起身过去端端正正地行礼,萧胜挑眉:“说罢,是想求我什么?”
宋清略感惊讶:“我还未开口。”
萧胜冷笑:“你不会觉得你在我心里是林述之那样懂事又知礼的好学生吧?”
宋清眨了眨眼一时无言,她真以为自己是来着。
萧胜自认看人还是有几分功夫的,直言:“若无事相求,你不会专门过来行这么规矩的礼。”
宋清无言以对,只好道:“确有一事相求。”
“没空。”萧胜果断拒绝。
“事关中郎将您。”宋清连忙道。
萧胜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这个他懂了他一些性子,却又似乎并未全然看透他的清瘦少年,见对方目光恳切真诚,想了想对着身后的队伍道:“你们先去前面巡查,我一会儿就到。”
待其他人走后,他总算屈尊下马,和宋清到了茶摊的角落。
看着碗里并不清澈的茶水,萧胜有些嫌弃又不解:“好歹也是侯府公子,就喝这个吗?”
“实在是囊中羞涩,让中郎将见笑了。”宋清说着不好意思的话,面上却淡定如常,也没有想要为中郎将换个贵茶的意思。
萧胜觉得面前的人身上似乎又多了一层谜团。
他给自己喝了口茶道:“什么事,长话短说。”
“好嘞。”宋清忙不迭地掏出那些卷宗,给萧胜说出自己的推测。
萧胜一言不发地听完,终于忍不住道:“可这也该归刑部来管,跟我有何干系?”
宋清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说出自己“推断”:“我是觉得,永仁堂大火,可能是因为,花柳病似疫病,故而病者所用过的东西,住过的地方,都要焚毁最是安稳。”
萧胜又喝了口茶,接话道:“所以你推断,如果接下来又有人借此杀人,还会点火?”
“嗯。”宋清点头。
萧胜嗤笑一声,将杯子放下:“这是你,刚编出来的吧?”
开始说的那些,借红疹用女子的名声来杀人,倒也算是有说服力,不能说是凭空想象,但是这个起火,完全就是瞎猜。
宋清揉了揉还有些发晕的太阳穴,尴尬地道:“但也,不是全无道理对吧?”
萧胜亦是无奈,总归是不可能看这种事情继续发生下去,起身恶狠狠地道:“事情我记下了,我会告知京兆府与刑部,让他们探查的。”
“啊?”宋清抬头,迷茫地应了一声。
“怎么,难道你还想着让我带你直接去见那个吏部令史,问清楚此事吗?”
宋清没应声,但她的表情告诉萧胜,他就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