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听淮每顿做得都不一样,几乎把所有食材都用上,还都合林清婉胃口。
两人在一块儿有说有笑,朱太医看在饭菜的面子上没说什么,就是吃完饭会替童笛着急一会儿。
眼看又过了两日,林清婉只怕要把童笛忘了,朱太医专门拉阮听淮过去说药草的事,又让暮雪看着炉子上的火,然后推搡着童笛给林清婉进去送药。
这是林清婉苏醒后,童笛第一次进来。
他正犹豫怎么开口,林清婉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童护卫,你的伤怎么样了?”
她顿了一下,语气有点愧疚,“我一直担心,只是下不了床···”
童笛端着托盘的手收紧,心里忽然平静不少。
他笑了笑,才想到隔着纱帐,她也看不见。
“皮肉伤,没什么大碍。”
林清婉喉咙一哽,当时童笛一手抱着她一手提着剑,在那么多侍卫的攻击下杀出一条血路,怎么能叫没有大碍。
“我那时以为一定会死在花圃,没想过自己还能活着出来。”
童笛怕她心里有负担,故意说道,“真没什么。我和太子在边关待过五年,三天一小仗,五天一大仗,见惯了这些。”
“否则也不敢托大说要带你出来。”
“再者,敬王手下的人侵占农田闹出人命,逃往花圃方向,是那位阮先生跑出来找到我们,说王爷杀了人,我才冲进去。”
童笛这番话先把自己说通了,整个人轻松不少,“即便是素不相识,我也一样会救。”
“所以清婉小姐不必觉得有什么。”
林清婉隔着纱帐,只能朦胧看到他宽阔挺直的身形,他舍命相救已是大恩难报,不想他心思这般细腻,反倒让她不好再纠结这事。
童笛把药放在外头的桌子上,“我不便进去,待会儿暮雪姑娘回来伺候你喝药。”
“好。”
林清婉应了一声,气氛有些僵冷。
她想到上次朱太医说童笛买食材弄得伤口裂开了,便道,“我让暮雪雇了人送食材,童护卫安心养着。”
童笛没想到她说起这个,眸色微暗,“那也好。”
“正好我要跟清婉小姐辞行。”
“太子怜悯,容我修养多日,如今已无大碍,待会儿我便回宫了。门外留着侍卫,清婉小姐有什么需求可以吩咐他们。”
林清婉知道这是太子的院子,她不好多留。朱太医说至少还得再有两日,伤口全部结了痂才能下床。
她道,“麻烦童护卫替我向太子谢恩。”
“我已托人寻了处院子,过两日就搬出去。”
童笛皱眉,但意识到不能替太子做主,只道,“太子几日没出宫,必是敬王的事闹的紧张,我会把话带到的。”
“多谢。”
童笛从屋里出来,长长舒了口气,一身轻快。
阮听淮和暮雪又端着两盘热乎乎的点心过来,“童护卫,一起尝尝?”
阮听淮虽是商人,但身上没什么商贾气,即便总被朱太医挤兑,也从未跟他们摆过脸,脾气不错。
童笛客气道,“不了,我要回东宫了。”
阮听淮眸子一转,“吃饱了再回去也不迟。你是清婉救命恩人,也是阮某的恩人。”
童笛笑笑,“我与清婉小姐略有交情,而且真正说起来,也是先生从花圃跑出来求救,否则谁也闯不进敬王花圃。”
阮听淮抱拳作揖,笑而不语。
童笛回到东宫,等了约莫两个时辰才见到赵琮。
他才从勤政殿出来,脸色不大好。
皇帝向来偏心敬王,这事闹出人命,被太子巧妙利用弄得人尽皆知,可真要牵动敬王并非易事。
赵琮进门的时候都没看见他,还是仓盈说了句,“童护卫回来了?”
赵琮回头,“伤好了?”
童笛跟进来,单膝跪膝,“谢殿下记挂,属下已无大碍。”
赵琮刚舒展的眉心又蹙起来,“你那点伤要不了命,孤问的是林清婉。”
童笛细细把情况说了一遍,包括阮听淮一日六顿给林清婉做糕点饭食,赵琮本想说什么,一听都是林清婉喜欢的,怔了一下。
“清婉姑娘还说她能下床了就搬出去。”
赵琮长睫一动,“搬去哪儿?”
童笛摇头,“属下不知。但清婉姑娘失血过多,朱太医说没有半年一载难补起来,殿下可以让她多住几日吗?”
他从未求过太子任何。
赵琮唇线抿得直,眼底一片沉黑隐晦,半晌才开口,“枫儿还在等她好,从小年一直等到二十七。”
“再有两日就除夕了。”
童笛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反而仓盈眼眸一亮,“小殿下年年都说宫宴吃不饱,总要让您带他去街上看灯。”
“不如今年在那院子里挂些灯,让厨子早些过去准备,小殿下一定开心。”
赵琮面无表情,“你去办吧。”
从屋里出来,童笛拉住仓盈,“太子这是让清婉小姐留的意思?”
仓盈点头,“替敬王私下侵占民田的是高尚书嫡子高为,江明庭替他办事闹出人命,事情牵扯到工部,这两日不但高家紧张,相府也被牵连。但妙就妙在,敬王差点弄死了相爷的女儿。”
“仅这一点,足以说明敬王和丞相已经不是三年前的关系,也因为这个,相府这次不会被牵连。”
“换句话说,清婉小姐可是救了江家几十条人命。就算她不想和相府再有瓜葛,可相爷能由着她在外头待多久?”
“眼下她住在太子的宅子里起码能安心养好伤。”
听他这一说,童笛后背一阵发凉。
“太子能保她过个年,但她毕竟是江家小姐,还是要回相府的。”仓盈叹了口气,“她被你救了,此后丞相再也不必想着脚踏两只船给自己留余地了。”
童笛反应过来,拳头捏得咯咯响,“我不懂这些,可清婉小姐无辜一条命,相爷怎么能···”
仓盈拍拍他肩膀,“童护卫啊,你我跟在太子身边这些年,无辜二字是最不值钱的。”
童笛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更不知再见林清婉时如何跟她开口。
仓盈忽然侧首,咂摸了好一会儿,“童护卫,那日江少爷拦你,你说要是有闲言碎语就娶了清婉小姐,是真的吗?”
童笛心头一慌,眼神也闪烁,不等他解释,仓盈又道,“你要是真娶了清婉小姐,兴许她就能逃出这漩涡了。”
仓盈的话没说错,第二日就是腊月二十八。
高朋准备了大半车厢的补品,好说歹说才让江振鳞同意和他一块儿来看望林清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