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蒸了腊肉包子,还有一锅白粥。
朱太医不满意,“她血都流干了,吃白粥怎么补?大鱼大肉往上端呀。”
暮雪好歹是丞相府的丫头,从未听过这么粗暴的养身体食谱。
“朱太医,院子里没有鸡腿,我多给你一笼包子还不行?小姐刚刚苏醒,虚弱得厉害,哪里就能吃油腻的东西了。”
暮雪心里觉得这太医不靠谱,理智上又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他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救了小姐的命。
所以看着朱太医时,矛盾和纠结都写在脸上。
朱太医挑眉,“油腻确实不好消化,清蒸炖煮,当归红枣桂圆什么的都放进去。她本来就瘦,又失血过多,贫血时间长了会损害器官功能,她本来还有···”
朱太医抓了抓头发,没说下去。
“贫血是什么?”暮雪一脸真诚地问。
朱太医拿了两个包子,回头塞个童笛一个。
童笛一脸坚定看着他,“我去买鸡鸭鱼肉,还需要什么补品,你一并告诉我。”
朱太医忽然觉得嘴里的包子不香了。
暮雪一看童护卫这么紧张,当下也不问了,把托盘给了朱太医,“劳烦您给小姐送进去垫垫肚子,我再煮红枣汤来!”
朱太医欲哭无泪,他真的不想再进去看阮听淮那张“死了全世界”和“全世界只剩下林清婉”的脸了!
他前脚刚迈进门槛,果然被迫听到阮听淮又酸又软的声音。
“清婉,我欠你太多。”
林清婉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往常清洌晶莹的一双眸子也暗淡许多,“先生教我??读书认字,教我看见远方,于我而言就是重生。”
“就是再有第三次、第四次,我也愿意毫不犹豫救先生。”
阮听淮泣不成声,“不!不会再有!”
“若我当初没有放下你,你也不必再受这么多委屈。”
“我听说你回相府认了亲,还以为你···”
他哽咽得说不出话,后悔到肝肠寸断。
林清婉眨了眨眼,“能与先生重逢是极好的事情,别提那些不开心的。”
“好。”阮听淮吸了吸鼻子,“不说那些了。”
朱太医生怕他不说过往,又展望未来,赶紧咳了两声打断。
“清婉小姐,救你出来的是童护卫,善后的是太子爷,跟阎王爷抢时间的是在下,您这位先生也就在床前哭了两天,虽然说也挺关键,但论功行赏不能只跟他说话。”
“我们家童护卫浑身是伤,在外头也守了你两天呢。”
阮听淮面皮有些热,见朱太医放下托盘,打算喂林清婉喝粥。
朱太医眼疾手快阻止他,“让她自己起来动动,好得更快。”
阮听淮又转身去扶林清婉,朱太医嘴角一抽,把人扒拉开,“人家是个姑娘,你怎么好近身伺候!”
阮听淮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担心清婉。”
朱太医不轻不重道,“这儿的人哪个不担心。”
阮听淮尴尬笑笑,视线不肯离开林清婉。
“先生不必紧张,我、还好。”
林清婉撑着床缓缓坐起身,只觉一阵眩晕,靠着枕头闭了闭眼,气息也短促。
阮听淮大惊失色,“清婉!”
朱太医道,“正常。她的血都流干了,半年一载的也难补回来,动作大些当然觉得头晕,多吃点饭比吃药强。”
“嗯。”林清婉咬牙端起白粥,起初觉得吃力,但喝了几勺后便觉得好了许多。
朱太医提醒,“别喝太饱。正餐还在后头。”
话音刚落,童笛已经回来了,两手挂满食材,进院门的时候都得侧着身子。
“朱太医,暮雪让你问问清婉姑娘,想先吃鱼还是鸡?”
朱太医还没张嘴,见阮听淮和林清婉对视一眼,“清婉,我去给你做份鱼汤面。”
林清婉眼睛一亮,胃口也有了,“辛苦先生。”
阮听淮一脸满足,“不辛苦,这算什么。”
他自然而然从童笛手里接过东西,温润一笑,“童护卫还有伤在身,往后这种事在下来做。”
“我没事。”童笛往屋子里看了一眼,“你、不去陪清婉小姐了。”
阮听淮道,“让她休息,我给她做爱吃的。”
“从前她最喜欢我做的饭,每次在家里吃不饱就去我那儿,我也习惯给她留一份。”
阮听淮兴冲冲拿着东西往厨房去,朱太医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胳膊搭在童笛肩上,“童护卫,我觉得你今儿就回东宫当值吧。”
“我怕你这边儿追不到,那边铁饭碗也保不住。”
童笛不解,“这边儿追什么?”
朱太医恨铁不成钢,“追你的后半生!”
童笛耳根一下红了,“你乱说什么。”
朱太医看着比童笛大不了多少,却一副看穿世间百态的老练松弛,“既是乱说,你个糙汉脸红什么。”
童笛说不过他,“我回去换药。”
朱太医闲着没事,跟着他过去,“换什么换,你应该进去让她瞧瞧,你才是舍命出力的人!”
童笛却道,“我、不是那种人。救人是应该的,我不图任何。”
朱太医恨铁不成钢,只能扯着嗓子道,“你后背的伤那么深,都说了不让你提重物,瞧瞧,又裂开了吧!”
“有的是没受伤干动嘴皮子的人,你积极个什么劲儿。”
童笛:···
朱太医帮童笛换了药出来就被打脸了。
阮听淮再不是干动嘴皮子了,他煮了一锅喷香的鱼汤面,还烙了饼,牛肉剁成碎炒熟,夹在松软酥脆的面皮里头,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暮雪惊叹,“阮先生的厨艺真是厉害。”
“您这烙饼的水平比得上御厨了。”
阮听淮袖子卷在手肘处,围裙上还沾着面粉,“清婉喜欢吃,比什么都好。”
林清婉吃得慢,但胃口很好,鱼汤面又是吃了两碗,和暮雪分着吃了个牛肉饼,脸色也比刚醒来那会儿好多了。
“先生手艺比从前更好了。”
阮听淮看着她,眼里细碎的光也很满,“你喜欢,我天天给你做。”
“别着急,炉子上还蒸着茯苓山药枣膏,下午配着桂圆茶吃。”
林清婉险些沉浸在他目光里,“好。”
暮雪看她吃得扎实,跟在相府是两个样,心疼道。“小姐从不说您喜欢什么,奴婢都是看您哪个菜多吃两口,就告诉厨房多做几次。”
“奴婢这几日把您喜欢的都跟阮先生学会,回去后一定把小姐养得白白胖胖。”
林清婉眼睫微颤,她没想过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