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斯年今日从早起,便很是殷勤,自己梳洗之后又是给顾清莹端茶倒水,又是给盛饭夹菜的,弄的顾清莹在婆母面前十分不好意思。
梁嫆怕顾清莹不再在,只好抿着笑意装作看不见,心里是十分赞许儿子这般有眼色的。
“回娘家要早回,早归,东西都已经替你们准备好了,等下换身衣裳便去,不必再来我这里。早些去,莫要让侯爷和夫人等着急了。”
杜斯年与顾清莹并肩点头应下,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杜斯年一脸笑意,伸手要去接木梳:“我替表姐绾发可好?”
“不要,今日回门,不许你胡闹!”顾清莹言辞拒绝,一把夺过杜斯年刚刚接到手的木梳,递给了身后的嬷嬷。
她平日里的发髻简单,有青霄她们就足够了,这两日为了图个喜庆,发髻复杂些,所以需要府中会梳头的嬷嬷来替她打理。
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放心,将梳头这事情交给他的。
杜斯年倒是也不气馁,又倚在了边上,仔细地瞧着嬷嬷梳头的手法,瞧向顾清莹时,便露出笑意。
顾清莹倒是不觉得奇怪,她这表弟自小就这样,看什么都很认真,看过两遍基本就会。
但是......他学这个做什么?
她又不常梳这么繁琐的发髻,更不愿戴这么多的钗环。
“嬷嬷,少戴几支,脑袋重的都快走不动路了。”顾清莹透过铜镜,无奈央求道。
嬷嬷笑盈盈地拒绝了她的央求,只说是有讲究,要讨个好彩头。
又是讲究,又是好彩头的,顾清莹也无法反驳了,只能任由嬷嬷来摆弄,自己继续只牵线木偶。
目光瞟到杜斯年,立刻绷着脸催他去换衣裳。
她可不想顶着这么一脑袋的东西,再等着他换衣裳。
“好,我这就去。”杜斯年乖巧应下。
顾清莹这一身满绣的石榴裙,有些厚重,初秋时节穿在身上,她觉得有些热,再加上这脑袋的珠翠,弄的她路都不大会走了,迈了个门槛,差点绊了自己的脚。
在整理好衣裙之后,抬眸撞见了笑盈盈朝她走来的杜斯年。
杜斯年今日依旧一身喜庆的红色,顾清莹这才发现,他这衣裳的颜色和料子,似乎是与她的一样,只是花样并不繁琐,更偏向于简单大方。
他那原本就白嫩的皮肤,被这红色衬的更是娇艳,戏台子上的那玉面书生也没他这般好看!
这让顾清莹忍不住的想起,那脸颊的柔软......
啊啊啊!
这世上果然是有男妖精的,她这表弟就是!
明明她是个很正直的人!
很正经的女子!
怎么与他成婚之后,脑子里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顾清莹慌乱地收回视线,垂眸的那一刻,又瞧见一只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顾清莹没多想,便将手附上去了。
她的手,日日练习功夫,握着兵器,手心有些坚硬的茧子,与他的手比起,便显得很粗糙了。
顾清莹的步伐明显被钗环衣裙限制,走的慢而稳,杜斯年也随着她的节奏,与她并肩而行。
顾清莹刚刚在杜斯年的搀扶下,艰难地上了马车,安稳坐在看中央的位置,一抬眸,杜斯年而已跟了上来。
“你怎么也上来了?”
“有两件事情想与表姐商议,就不骑马了。”杜斯年解释。
他不想错过与她相处的时间,他们是夫妻了,用不那么多回避的礼数了!
顾清莹提着裙子挪了挪,将一边让给了他。
“这宅子不比得侯府,委屈表姐了。”杜斯年愧疚道。
他虽然能将卧房尽量布置的与侯府一样,却到底也比不得侯府,宅子里连那些陪嫁的奴仆都安置不下。
“我何时挑过这些?能有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你与娘已经为我做了许多。”
她知道这场婚事,尽管侯府补贴了不少,也几乎掏空了舅母这些年经营下的所有家底。
既然决定嫁给他,她就没有再挑剔人家家世的道理,原本她也不在意这些。
不过就是个睡觉休息的地方,营帐、破庙、荒郊野岭她也不知没睡过,用心了便好,她不在意。
杜斯年摇头“这还不够,往后表姐若是觉得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一定要与我说,我会尽我所能改进,可好?”
“嗯。”顾清莹爽快应下。
“表姐若是觉得这里住的不舒坦,咱们搬到你的宅子里,或是回侯府去住都可以。”
顾清莹点头:“嗯。”
杜斯年接着道:“但......不能不带我。”
顾清莹:“好!”
杜斯年嘴角上扬,那双明亮的眸子,好似闪烁的星光。
“表姐今日可要护我。”说着小指勾住了她的小指,眸光深亮,这语气却似是受了什么委屈一般。
“嗯?何事?”顾清莹不解。
今日回的是侯府,有何处需要她护佑?
“成亲那日,瑞绥和瑞骏酒席上边想灌我酒,被我躲了去,今日只怕在劫难逃......”
不等杜斯年话音落,顾清莹便豪迈道:“放心,有我在,他俩不敢!”
“那我便放心了,倒不是怕他们灌我酒,是怕我这酒量给表姐丢了人。”杜斯年带着少年的几分青涩,还带着几分喜悦,往顾清莹边上凑了凑,那小手指得寸进尺,此刻已经成了十指交握。
顾清莹偏头瞧了瞧他,想起他上次醉酒哭鼻子的场景道:“你那酒量的确不怎么样,往后还是少喝为好。”
“嗯。”杜斯年欣然答应。
若非是应酬,他才不想喝酒。
除非是与她对饮。
往后他们有的是时候闲谈对饮,他还能像以前一样,给表姐抚琴,给她念书、作画......
杜斯年沉默着,小狐狸一般狡黠的目光,却配着略带憨直的笑意。
顾清莹侧目疑惑:“傻笑什么呢?”
“娘昨日跟我说,她过几日便想回去,我劝她不必回去,留在原州城养老,她也不肯。”
“你回头再劝劝她,至于那边的生意,请一两个信得过的管事便是,何必自己如此操劳?”
杜斯年敛去了笑意,也有些犯愁:“我再与她说说。”
自母亲归乡之后,便忙活起了生意,先是镇上的成衣铺子,后来又利用从前在原州城的经验,做起了南来北往的倒卖生意。
短短两三年,也挣下了这份不错的家业,他也曾劝说过母亲,不必如此辛苦,往后他会想法子挣银钱。
可母亲却说,做官就该做个纯粹的官,如此他才不会被银钱迷了眼,才能一心为国为民。
他也看的出,母亲是真的喜欢做生意,喜欢数银子,数产业,数着他们未来的日子。
娘是为他,一片苦心。
他也不愿驳了娘的好心情,不过娘说了,往后他们有了孩儿,她便收手回家替他们看顾孩子。
想到孩子,杜斯年悄无声息的望向她的侧颜,心里有了几分期待与暖意,不自觉的握紧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