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夫人陪着辛周虎一同进了辛家这里一直有人洒扫,每年过年前,她便会让管家将辛家也布置一番,亦如从前辛家人还在时的样子,到了除夕的夜里,也会命人将院子里的灯火全部点起来。
此刻的辛府,除了少了几分热闹,与其他地方没什么两样。
辛家祠堂内香烛纸钱早就备好了,祭祖的桌案也摆在院中,辛周虎先上香,又敬酒,随后跪在地上,纸钱一张一张的往火盆里添,神情悲伤且麻木。
辛周虎跪了快一个时辰,杜夫人便也在边上站了一个时辰,辛周虎起身时看到静静守着他的杜夫人,一时间压抑已久的情绪便再次汹涌袭来,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似是觉得如此丢人,迅速垂眸、低头,肩膀却抖动的不停。
“虎儿,这些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要总压着自己。婶子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咱们总要慢慢来,往前走,辛家定会恢复往日荣光的。”
杜夫人轻轻扶着他的脑袋,尽力柔声地安慰着他。
*
杜夫人回了侯府之后,辛周虎自己在大哥的院子里点了堆火,烧了好一阵子,等柴烧的差不多了,拨开那片地方,用铁锨一点一点往下挖, 一边挖一边念叨:
“大哥,其实我早知道你在这里给小侄女埋了嫁妆酒,我偷喝了它,你也别怪我,谁让你说话不算数?你说往后等我娶媳妇的时候,会亲手替我挑这原州城中最好喝的酒的。”
“可你说话不算数!”
“你们都说话不算数!”
“为何偏偏留下的是我?我性子最懒,武艺最差,兵法也学的不好,留下我能做什么?我自己都怕我没法振兴辛家,怕没法替你们报仇。”
那火到底是没把底下的冻土化开,废了不少的力气,才将挖出了酒坛子,只取了一坛,剩下的又原样埋了回去。
清洗干净酒坛子,小心翼翼地将蜡封的坛口打开,抱着坛子坐在了正屋的屋檐下,闷闷灌下一碗酒,仰望着天,看着那稀疏的点点星光,心里是化不开的悲伤。
“虎哥!”
“虎哥!看我们带什么来了?”
顾家姐弟走到哪里动静都不会小,从他们进府门,辛周虎就有所察觉,面上的悲伤瞬间掩过,朝着人人手里都拎着东西的顾家姐弟挥挥手。
顾清莹指了指三兄弟手中的食盒道:“烧鸡,肘子,羊头......”
又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酒坛子:“还有我爹的好酒!”
杜斯年在众人最后,很安静又不起眼,辛周虎也朝他招了招手,却没起身。
“你们不在家守岁,跑到这里做什么?”
瞧着这样子,似是很不欢迎似得,顾清莹却丝毫不在意,走到了屋檐下,辛周虎的对面道:“虎哥,咱们可是说好了的,你没娶妻之前,除夕咱们都要一起过。”
“今年就连瑞霖都赶回来了,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顾清莹翩然转身,提着裙子便要坐,却被杜斯年冲上来拦住。
顾清莹疑惑,杜斯年紧张道:“你、你不能着凉,我、我去给表姐找张垫子来。”
杜斯年说着不知不觉还红了脸,顾清莹一脸的莫名,想着为什么不能着凉,又觉得杜斯年说话就说话,怎么莫名其妙的脸红。
疑惑归疑惑,顾清莹还是没坐在屋檐下的青石板上,而是等着杜斯年寻来了垫子,才坐下。
顾家兄弟也没在意这些,自己动手进屋将自己带来的东西都摆上。
“表姐,酒也喝不得凉的。云鹤带了泥炉,我替你温了酒你再喝。......我也不能喝凉的。”杜斯年觉得这话有些突兀,又加上了自己,众人便见怪不怪了。
只辛周虎阴阳怪气俏皮道:“那我也不喝凉的,劳烦小表弟把我的那一份也热热。”
杜斯年披着斗篷,带着母亲用兔毛做的冬帽,却遮不住脸颊到耳根,连带着鼻头都是通红的。
“好!”
辛周虎也不是一味地调侃逗弄他,知道他怕冷,便让人又给屋里添了火盆,就安置在杜斯年的身边。
顾家姐弟来了之后,辛周虎心中的那些悲伤便暂时消散了,如同往常一般,与他们谈天说地,欢乐肆意的很。
杜斯年独占桌子的一角,身边放着的是小泥炉,温了酒,又将这些菜温热一遍。
“一杯天长、一杯地久、一杯让我们的情分比天长比地久!”顾清莹举着酒盏,豪迈带节奏地拍桌。
“可以啊!清莹,这是跟你表弟学的?这么文绉绉。”辛周虎笑着举杯,不忘调侃。
顾清莹不服气地反驳:“哪有!他连酒都没喝两回,哪里会这酒桌上的话,我从别处听来的。你就说我这话说的对不对,应不应景吧!”
“应景!应景!祝我们的情份天长地久!”
“对!天长地久!”
虽然换了小盏,却架不住今日喝的畅快高兴,众人嘻嘻哈哈地喝着,闹着,便过了子时。
顾家姐弟要回家时,双胞胎兄弟已经醉的抬不起头,指望他们自己走定然是不成了。
辛周虎此刻也醉的人事不知,趴在罗汉榻上睡的正香。
今日本就是临时起意,听闻辛周虎要留在辛府守岁,他们不放心才临时从灶房翻找了些东西,从角门溜出来的。只有杜斯年带了云鹤,其余护卫、小厮、女使都没带出来。
顾清莹脑袋有些晕乎,脚下却还算稳当,与顾瑞霖商议一番,一人背一个回去应该不是问题。
“还是我来背,表姐你今日喝了不少。”杜斯年将手里的东西都丢给了云鹤,准备上前。
“你?背他?”顾清莹指了指杜斯年,又指了指已经睡沉如猪似得顾瑞绥,难以置信。
连忙摆手“不成不成,你别看他岁数小,他可比你沉多了。你背不动的!还是我来背吧。”
“争什么?搭把手!”顾瑞霖一边扛着顾瑞骏,一手已经提起了顾瑞绥让顾清莹给他搭把手。
有了顾清莹帮忙,顾瑞霖一边肩头扛一个,走起来丝毫不费力。
“还行,走吧!”顾瑞霖感觉了一番,扛着两个弟弟像扛麻包似得往外走。
顾清莹紧跟其后,左右护着“你慢些,别把他俩弄吐了!”
顾瑞霖停住脚步动了动肩膀道:“我先跟你俩说好哈!你俩要是今日敢吐我身上,我明日便将你俩扒干净了吊起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