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瑶光脸上的笑容不减,但眼底的笑意却瞬间灭了下去,她摇着团扇的手指微微一顿:“安州太湖县姓孟的人不少,许是什么孟家的旁支也说不准吧。不过姐姐你说的这人我的确不认识.......”
“萧公子把这样的人带回京城,要是让萧贵妃知道了恐怕面子上也挂不住吧?”
赵菀晴莞尔一笑,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妹妹这就不知道了吧?我这表哥本就风流多情又容易心软,而这个孟氏更是个有手段的,把表哥迷得神魂颠倒,你若是有机会见到她就知道她的厉害了......”
柳瑶光发出一声嗤笑道:“我见这种人做什么?左右不过是个妾室,还是烟花柳巷那等地方出身……赵姐姐你若是看不惯她不妨等着就是,萧贵妃定不会容许这样的狐媚子留在自己的弟弟身边的......”
“两位姐姐说什么悄悄话呢,不妨说出来让我们也听听?”这时,不知是哪家的小姐插了一句话。
赵菀晴敛了话头,忙对她们说道:“哪里哪里,不过是我才疏学浅,想偷偷求柳妹妹指点一二罢了......”
“好啊,赵姐姐背着我们开小灶呢?柳姐姐,你可不许偏心啊......”
这话一出,诸位闺秀小姐哄笑成一片。
柳瑶光也以团扇覆面,只留下一双明艳漂亮的眼眸笑弯成了月牙儿。
承恩侯府的花园中一派静谧祥和之色,赵菀晴也不曾再提孟妤的事,反而也作诗一首为柳瑶光这场诗宴助兴。
然而在晚膳的宴席时,赵菀晴敏锐地察觉到柳瑶光消失了半个时辰。
赵菀晴举起一青花菊瓣纹酒杯抿了一口杯中的梅子酒,唇间忍不住微微上扬。
——
京城的夕阳将西直门的城楼染成了暖金色。
今日入城的人颇多,西直门前排起了长队。
周澹容骑着一匹枣红马,身姿挺拔如松,俊朗清隽的面容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然而稍有眼力的人瞥见他和周围侍从身上的衣裳配饰都能感觉到此人非富即贵,不敢轻易招惹。
周澹容的身后还紧跟着一辆青布马车。
这马车外面瞧着不显贵,但细看能发现这马车以上好的梨花木作架,幕帘也都是苏绣绸缎。
也正是这上好的马车内突然传来一声娇弱的咳嗽声。
马车边的周澹容听到孟妤咳嗽,立马带着陆风先行走到了那两名甲胄鲜明的城门守卫前递出了自己的腰牌和文书。
守卫长原本还没认出周澹容,直到看上腰牌上的字才立马变得恭敬起来,先放了周澹容这一行人入京。
城门洞下的阴影里,排队等候的商贩挑夫们和进城的人皆伸长脖子张望,见这辆马车被优待放行,纷纷低声议论。
但也有人认出了这为首之人好像是萧贵妃的弟弟萧融。
马车驶过城门的瞬间,车轮碾过一道半尺高的青石门坎,发出“咯噔”一声。
孟妤在车内抱着温热的汤婆子,迟疑片刻她还是伸出小手掀开了马车车窗的幕帘。
她的眼前仍白蒙蒙的一片,但街市的喧嚣如潮水般朝着她的耳朵涌来。
卖糖画的老翁高声吆喝,木勺在青石板上划出游龙戏凤的声响。
骑马的武官疾驰而过,靴底马刺与地面擦出刺啦的火星。
就连身后刚刚进城的商贩嘟囔着抱怨城门盘查太严的声音也被她听了个清楚,五湖四海的口音在温凉的晚风中碎成了一团。
车帘外的热闹与方才的森严城门形成鲜明对比。
哪怕孟妤什么也看不到,也能从这些纷杂的声音中想象出京城的繁华模样。
她平安入京了。
孟妤攥紧手中的汤婆子,心中却没有预想中的欣喜若狂,反而萌生起了几分不安与紧张。
直到马车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孟妤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些许: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
是周澹容。
他透过孟妤掀开的幕角看向她,只见女子清伶漂亮的面容还是带着苍白的病态,神情也仍是蔫蔫儿。
这两日的加急赶路,的确也是把孟妤累到了。
孟妤摇了摇头:“没什么萧郎,只是我还没来过京城,有些好奇罢了。”
“从西直门进京还不是最热闹的,东市那边酒肆茶馆林立,商铺更是鳞次栉比,那处才是最热闹的。”周澹容说道,“等你的病好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好生逛逛......”
也不知走了多久,马车在一条安静的小巷中停下。
周澹容翻身下马,亲手掀开马车的帘子,将孟妤直接抱了下来。
只见周澹容眼前是一座青砖灰瓦的宅院,虽不奢华,但处处透着精致。
朱漆雕花的门柱上两盏羊角琉璃灯静悬其上,两个身着玄袍的小厮忙开门迎接。
孟妤不知这宅院是何种模样,但却感觉到周澹容抱着她走了好一会儿。
孟妤大概估摸了一下,这宅子起码是三进三出的格局,可是不小。
终于,待周澹容将孟妤抱进屋后,他开口道:“京城人多而杂,所以我特意选了这处三进的宅子。前院门房有四个护院,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大可护你安全。”
“大夫可到了?先唤过来给夫人再诊一次脉。”
周澹容将孟妤放在了主屋的长榻上,夏安、秋绥和冬宁立马开始轻手轻脚地忙前忙后,屋内倒是热闹。
只不过还没等大夫过来,萧贵妃召周澹容入京的消息先传了过来。
“咳咳......今日时辰也不早了,萧郎还要入宫吗?”孟妤虚握成拳,这风寒比她想的要厉害。
周澹容摸了摸孟妤的头道:“宫中急召,不得不从......但无论多晚,今夜我定会回来陪你的。”
“宫中事宜为大,萧郎可不必在意我。”孟妤道,“想必贵妃娘娘也定是很想你,你们好生叙旧就是,家中有夏安她们陪着我呢!”
家中。
周澹容听到这二字,心头已软成一塌糊涂,他忍不住捧起孟妤的小脸啄了啄她的唇道:“你既已经说了‘家中’二字,那我定是要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