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试也允许提前交卷。
但为了防止作弊,规定必须等到第三日,卯时过半,考场吹号时才能开始交卷。
剩下没写完的考生,可以一直写到傍晚再交。
苏润本来打算上午誊抄,中午回家吃饭。
但拜隔壁考生所赐,他丑时就点了蜡烛。
在秋雨的伴奏声中,寅时末,苏润就将文章全部誊写好了。
连墨迹都全干了,号声却迟迟没有响起。
苏润等的心累,便想睡一觉再起来交卷。
谁料。
他刚靠在后墙上,隔壁又开始了。
哭嚎声震天。
很快,巡场的衙役闻声赶到。
虽说被警告后,隔壁声音稍弱,但也是: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抽泣声非常有节奏,声声入耳,与苏润听过的‘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韵律完美重合。
苏润人麻了: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确认答卷不会被淋湿,苏润将挂在前檐下的油布打开一半,然后靠在后墙上,吹着凉风,怔怔地等天亮。
他脑中思绪纷飞:
一会儿想大哥、二哥会不会现在就在考院外等着接自己;
一会儿想司彦、梁玉他们的号舍会不会漏雨,文章答得怎么样;
一会儿想回去之后,该怎么吃饱喝足,睡个天昏地暗。
苏润神游天外,不知道发了多久呆,才终于听到了号声。
“解脱了!”苏润当即回神。
他激动地站起来,脚下连踩了几个小碎步。
摇铃将衙役召唤来交卷,看着衙役将答卷糊名放入匣子后,苏润扯下号舍顶上还算干燥的油布,当雨衣罩在头上,然后拎着号篮跟在衙役身后往外走。
虽说雨下的不大,但龙门要凑够五十人也得好一会儿。
后面还有两场考试,要是一不小心着凉,那就真的是灾难了。
因着昨夜那场突如其来的秋雨,袭击了不少号舍。
今日跟苏润一起交卷的考生还不少。
毕竟,雨水落到了答卷上,乡试定然泡汤。
这种情形下,别说再熬一天,熬十天也没有用。
只能放弃,等三年后卷土重来。
苏润到龙门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浅浅的屋檐下,站满了考生。
但也有个别人失魂落魄地在院子中淋雨。
天色昏暗,苏润找了两遍,司彦、徐鼎都没看见,只能在檐下找了个相对宽敞些的地方,披着油布等开门。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
中间,除了几个哭到抽抽的考生被衙役送过来,就再也没有交卷的。
直到天光大亮,苏润才终于等来了个熟人。
徐鼎拎着篮子往苏润身边一站,喜形于色道:
“昨晚那雨下的真突然,幸好鼎习惯在号舍睡觉时,用外衣盖上答卷。”
“不过说起来,鼎这次还真幸运,那五言六韵诗,鼎居然连韵脚都押对了。”
“子渊,你怎么样?”
苏润羡慕得很。
但轮到自己,他只能两手一摊,无奈摇头:
“润没有重安那么幸运……”
苏润将自己隔壁考生晚上不是哭,就是打鼾,逼得自己不得不半夜起来抄文章的事,如实向徐鼎吐槽了一遍。
徐鼎满脸同情:
“子渊真是辛苦了!”
他这次考试十分顺利。
无论是号舍,题目,再或者邻居,都称心如意。
所以,徐鼎这次出来得早,发挥得也相当不错。
“说不准下一场就没事了。”苏润把事情往好的地方想,出言猜测。
有的是第一场黄了,后面两场就不来的考生。
说不准,隔壁考生下一场就不来了。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就看到司彦拎着号篮,冒着小雨过来了。
司彦淋的跟落汤鸡一样,额边的发丝湿漉漉的贴在脸上,看起来颇为狼狈。
“德明?”见状,两人齐齐惊呼出声。
徐鼎赶紧披着油布下去,把司彦遮住,接到檐下。
苏润从号篮里拿出块干净的抹布,给司彦擦了擦头脸上的水,追问道:
“怎么弄成这样?你的油布呢?”
司彦边拿着抹布擦脸,边苦笑着回答:
“彦那号舍太破旧了,到处都漏雨。”
“就算油布遮在顶上和前檐,雨水还是会顺着号舍墙壁流到号板上。”
“彦只能将油布横过来,先把写字的号板护严实。”
但这么一来,边角处有些破洞就遮挡不全了。
雨水滴落下来,溅起的水花迸到了他身上。
别说睡觉,他光是坐着,衣服都会一点点湿透。
他只能半夜起来,趁着状态更差之前,写文章。
至于冒雨?
他连衣服都是湿的,这点小雨,好像也没有遮挡的必要了。
苏润摸了摸司彦手臂,觉得触手之处都是凉的,当即皱眉,开始脱外衣。
“先披上,要是着凉,后面两场就麻烦了。”
苏润将衣服给司彦穿上,又把司彦拉到自己油布下裹住。
如此,既能挡雨,又能保暖。
徐鼎也是一样。
三人一层包着一层,凑在一起。
虽然衣服还湿哒哒的黏在身上不舒服,但司彦倒真是暖和了不少。
号舍漏雨多少还是影响发挥。
司彦不放心地将自己的文章小声背出来给苏润和徐鼎听,想听听他们的看法。
“润觉得德明答得很好,必名列前茅。”
苏润最先开口,又给徐鼎使了个眼色。
好的心态是成功的一半。
乡试与县试、院试不一样,不是一场取中才能参加下一场,而是三场考完之后,综合看的。
后面还有两场没考,既然司彦问了,那他们夸就对了。
徐鼎当即出言附和,无脑一通夸。
言辞之中,已然看到三人包揽乡试前三的盛景。
司彦前面六篇文章答得相当不错。
可昨晚冒雨写的那道经义题和五言六韵诗,就很平平了。
虽然中规中矩,但的确不出彩。
司彦未尝不知道两位好友在哄他,但依旧有被安慰到,心情也放松了些。
巳时,龙门就凑够五十人,打开了。
考院外,密密麻麻站着百余个撑伞接考生的人。
苏润跨出龙门,抬眼就看到了最前面的大哥、二哥和一众小厮。
“润子!重安!德明!”苏丰、苏行带着人迎上来。
苏润将司彦推到了苏丰那儿:
“大哥,我没事!”
“你赶紧带德明回去,他整个人都淋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