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锁链在指尖化作青烟消散,湛风将沾着冰碴的衣领扯开半寸。
锁骨处的同心结纹路正渗出血珠,郝悦残留的冰魄灵力灼得经脉发烫——这疯丫头居然把本命法器掰碎了塞进传送阵。
";真要摆床头也换个姿势。";他屈指弹落肩头凝结的霜花,冰晶坠地时发出类似骨裂的脆响。
七百铜铃的残骸正在身后缓慢蠕动,那些被冰魄星图封印的量子傀儡虫仍在试图重组,细碎的黑粒像无数只复眼在暗处窥视。
穿过坍塌的月洞门时,空气突然变得粘稠。
脚下青砖渗出墨绿色汁液,每走一步都会带起蛛网状的灵力涟漪。
湛风反手将长剑插进砖缝,剑身嗡鸣着显现出十七道螺旋状裂痕——这是郝悦去年生辰时用北海玄冰打的剑鞘,此刻正忠实地反馈着方圆十里的灵力湍流。
";坎位三十步,兑位有活物呼吸。";他拔剑时顺势甩出三道符咒,燃烧的朱砂在雾霭中勾勒出半透明的人形轮廓。
那些东西没有五官,胸腔部位嵌着旋转的青铜罗盘,指针划过空气时会带起婴儿吮指般的细响。
第一个幻影扑来时带着腐烂的槐花香。
湛风侧身让过擦着耳际的青铜指甲,剑锋精准挑开罗盘背面的暗扣。
失去动力的躯壳瞬间坍缩成满地铜钱,每枚方孔里都渗出沥青状的黑色物质。
";太慢了。";他踩着铜钱腾空跃起,第二道符咒在空中炸成冰蓝色烟火。
爆裂的冰晶裹住三个包抄而来的幻影,那些试图重组躯体的黑雾撞上冰壳发出油炸般的滋滋声。
郝悦残存的灵力正在自动修正阵法轨迹,冰晶生长时形成的霜花恰好是九宫八卦的变阵。
当最后一个青铜罗盘被剑尖挑碎,粘稠的雾气突然剧烈翻涌。
地面裂开七道锯齿状缝隙,每个豁口都伸出缠绕符纸的苍白手臂。
湛风瞳孔中青铜纹路疯狂流转,视网膜上浮现出灵力流动的淡金色脉络——东南角第三条裂缝深处,有团不断变换形态的灵力漩涡正在吞噬符咒能量。
";找到你了。";他甩出长剑钉住那条企图缩回地底的手臂,掌心凝聚的雷诀顺着剑柄灌入地脉。
紫色电光顺着裂缝游走时,整片地面突然像受惊的兽类般痉挛起来,那些手臂疯狂拍打着想要挣脱,符纸在雷光中烧成飘散的火蝴蝶。
爆炸的气浪掀飞了最后一片雾气,湛风单膝跪地咳出带着冰碴的血。
锁骨处的同心结纹路已经变成深紫色,郝悦强行灌注的冰魄灵力正在侵蚀丹田。
他抹掉嘴角血渍时突然愣住——掌心沾着的不是血,而是细碎的银色鳞片。
前方三十步开外,被雷光劈开的土地裸露出青铜浇筑的甬道。
墙壁上密密麻麻镶嵌着人面浮雕,每张面孔的嘴都被铜钉封死,眼窝里旋转着微型星图。
湛风用剑鞘敲击最近的人面,青铜发出的回响里混杂着女子呜咽。
";双重月影机关。";他盯着浮雕眼角溢出的血泪,那些液体落地后自动汇聚成箭头形状,指向甬道顶部某块不起眼的青砖。
当剑尖第三次轻点砖缝,整条甬道突然响起百人同时倒抽冷气的声音。
七百二十块人面浮雕齐齐转向湛风,封嘴的铜钉在剧震中崩飞。
那些张开的嘴里没有舌头,只有不断增殖的青铜齿轮在疯狂咬合。
湛风翻身躲过第一波音浪攻击时,剑柄突然传来灼烧般的刺痛——郝悦的冰魄灵力正通过剑鞘反向注入他经脉,在皮肤表面凝成霜白色的星轨图案。
";乾三连,坤六断...";他念着郝悦教过的冰魄诀要,任由霜纹爬满双臂。
当星轨与甬道顶部的隐藏阵图产生共鸣的刹那,七百二十张人嘴同时发出尖啸。
湛风迎着音浪刺出长剑,冰晶顺着剑刃暴长成棱柱,精准贯穿顶部青砖内部旋转的六指铜铃。
崩塌的甬道碎片在空中凝滞片刻,化作青铜暴雨倾泻而下。
湛风拄着剑剧烈喘息,看着满地碎片自动拼合成全新的通路。
那些沾染血渍的铜片组成箭头符号,每个箭头顶端都立着缩小版的邪魂使者雕像,六根手指全部指向更深处的黑暗。
郝悦的冰魄灵力终于耗尽,锁骨处的同心结纹路褪成淡青色。
湛风擦掉糊住眼睛的血痂,发现甬道尽头的地面正在渗出银色液体——和掌心的鳞片同样质地,在黑暗里泛着类似月光鱼脊背的冷光。
剑锋划过地面的银液,金属摩擦声里炸开一蓬磷火。
湛风后撤半步,看着火星坠入黏液时腾起的青烟在半空凝成骷髅形状——这是郝悦教过他的验毒法子,万毒窟的磷火遇到灵魂毒素会显形。
";七步阎罗散?";他踢飞脚边半融化的青铜碎片,碎渣撞上甬道墙壁时竟发出皮肉撕裂的声响。
那些原本死气沉沉的人面浮雕突然活过来似的,被铜钉封死的嘴唇诡异地蠕动,眼窝里的星图开始逆向旋转。
湛风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冰魄灵力透支后的眩晕感比预想中更糟。
掌心残留的银鳞突然发烫,细看才发现每片鳞甲都在吸收甬道里的幽光,像七百二十只缩小版的邪魂使者在啃食黑暗。
";别学那疯丫头。";他对着剑柄上凝结的霜花啐了口血沫,郝悦残存的灵力仍在试图修正他的步法。
当第三块地砖在靴底塌陷的瞬间,剑鞘突然自动弹出三寸——北海玄冰感应到地下传来的灵力湍流,正在发出蜂鸣示警。
七百根青铜锁链破土而出的刹那,湛风已经踩着最先冒头的锁环腾空而起。
冰魄灵力在足底凝成六棱冰锥,每一步都精准刺穿锁链关节处的灵力节点。
爆裂的冰晶裹着黑雾坠落,在银液表面砸出无数张痛苦的人脸。
";兑位生门移位了?";湛风眯眼看着地面浮动的卦象,那些被冰锥钉住的黑雾正扭曲成奇门遁甲的符号。
郝悦强行灌注的同心结纹路突然发烫,视网膜上自动浮现出冰魄星图修正后的阵眼方位——正东震位三丈处,有团不断坍缩的灵力漩涡。
他甩出三道雷符封住退路,剑尖裹着霜花刺向阵眼。
地面突然隆起成龟背状,银液沸腾着凝聚成七条巨蟒,每片蛇鳞都是缩小版的邪魂使者面孔。
湛风旋身避开撕咬时,剑锋突然被某种粘稠的力场禁锢——那些蛇瞳正在复刻他的剑诀轨迹!
";赝品。";他冷笑一声,任由雷符在身后炸开。
爆风推着后背撞向蛇群的瞬间,左手掐出郝悦独创的逆冰魄诀。
霜花顺着剑柄倒卷,七百二十道冰棱同时贯穿蛇身,将银液冻结成错落的冰雕矩阵。
破碎的冰晶雨中,湛风剑指终于点中阵眼。
地面发出肠鸣般的闷响,银液裹着青铜碎屑退潮般涌向甬道深处。
他抹了把糊住睫毛的血冰碴,发现那些退却的黏液在地面留下鳞片状纹路——和他掌心的银鳞完全吻合。
三十步外的黑暗突然撕开道月光裂缝。
湛风本能地横剑格挡,却被扑面而来的槐花香呛得鼻腔刺痛。
无数半透明的婴孩手脚从裂缝里伸出,攥着青铜铃铛编织成网,每个铃舌都是滴血的银鳞。
";哭丧阵?";剑鞘撞上第一枚铃铛时,北海玄冰突然结出霜花。
湛风猛然记起李婆婆说过的话——灵魂融合需以血亲为祭。
他果断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剑身铭文处,雷光裹着血雾炸成漫天赤星。
铃网被血雷灼穿的窟窿里,湛风窥见个佝偻背影正在月光下捣药。
李婆婆的桃木杖插在石臼旁,杖头悬挂的招魂幡无风自动,将溢出的魂雾吸进幡面扭曲的八卦图中。
";别信眼窝流蜜的...";老人沙哑的警告突然在耳畔炸响,湛风旋身劈碎企图缠上脚踝的魂丝。
剑锋触及地面的刹那,整个空间突然翻转,七百二十块青铜砖像被磁石吸引的银鳞般重组,将他困在正在坍缩的六边形囚笼里。
冰魄灵力透支的经脉开始渗血,湛风却盯着囚笼顶部逐渐成型的星图笑了。
那些用银鳞拼凑的星轨,分明是郝悦上个月喝醉时,蘸着梅子酒在客栈窗棂上乱画的涂鸦——右下角还歪歪扭扭写着";湛风大笨蛋";。
";破绽在这儿啊。";他剑尖轻点那个酒渍晕开的";笨";字,冰晶顺着笔画纹路急速蔓延。
当星图被霜花完全覆盖的瞬间,囚笼突然变成漂浮的冰舟,载着他滑向月光裂缝深处。
银鳞铺就的道路尽头,青铜巨树正在雷云下疯长。
每片树叶都是挣扎的人脸,根系缠绕着七百具水晶棺椁。
湛风剑柄上的霜花突然自动脱落,凝成郝悦惯用的冰棱暗器,箭矢般射向树冠某处——那里有块鳞片正发出与他掌心共鸣的荧光。
就在他即将触到水晶棺的刹那,地面银鳞突然全部竖立。
无数灵魂碎片从鳞片缝隙涌出,汇聚成足以撕裂空间的漩涡。
湛风后颈的汗毛还没落下,整个右臂已经被扯进飓风般的灵魂乱流中。
剑鞘上的北海玄冰发出濒临破碎的脆响,那些被郝悦灵力修正过的星轨正在皮肤表面急速流转。
湛风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指尖,忽然听见青铜树深处传来鳞片摩擦的细响——就像是有人正把七百枚银鳞逐个按进脊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