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知戎眉头一皱,正要发作,姝朵再次轻轻按住他的手:“少将军近日抄书辛苦,想必是乏了。”她转向燕临霄,柔声道:“少将军若不适,便早些回去歇息吧。”
燕临霄冷笑一声,大步离去,背影透着说不出的僵硬。
待他走远,燕知戎才沉声道:“你太纵容他了。”
姝朵为他斟了一杯酒:“少将军性子倔强,硬碰硬只会适得其反。”
燕知戎握住她的手,目光复杂:“你总是为他说话。”
姝朵垂眸浅笑,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妾身只是不愿见相公与少将军父子失和。”
……
夜色渐深,燕临霄在练武场发了疯似的挥舞长枪。
玄铁枪尖在月光下划出凌厉的弧线,每一招都带着狠厉的杀气。
“咔嚓!”又一截木桩应声而断。
汗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打湿了衣襟,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枯燥的枪法。
“少将军好雅兴。”
一个柔媚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燕临霄猛地回头,只见姝朵披着一件雪白狐裘站在月光下,黑发如瀑,衬得那张小脸越发苍白。
“你来做什么?”他声音沙哑,手中的长枪不自觉地握紧。
姝朵缓步走近,狐裘下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妾身见少将军晚膳用得少,特意带了些点心过来。”
她举起手中的食盒,眼波盈盈,“少将军练了这么久,想必饿了。”
燕临霄冷笑一声:“你三番五次接近我,到底有何目的?还是说父亲满足不了你?倒是盯上了小的了?你倒是好手段。”
听着这贬低的话,姝朵却不恼,自顾自地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将食盒打开。
香甜的气息顿时弥漫开来。
“这是桂花糕,妾身亲手做的。”她拈起一块,递向燕临霄,“少将军尝尝?”
月光下,她的指尖莹白如玉,与淡黄色的糕点形成鲜明对比。
燕临霄别过脸去:“我不饿。”
“是吗?”姝朵轻笑,将糕点放回食盒,“那妾身自己吃好了。”
她小口咬着糕点,唇瓣沾上些许糖粉,显得格外诱人。
“少将军不喜欢我,我倒是很喜欢少将军,妾身自幼寄人篱下,父母亲人的温存,唯独将军府给了妾身一个家。”她轻叹一声,“所以,妾身很珍惜。”
燕临霄抿唇,神色莫名。
“妾身关心少将军,就像关心自己的……孩子一样。”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燕临霄头上。
他猛地回头,眼中怒火燃烧:“谁是你的孩子!”
姝朵笑得更加明媚:“少将军不是叫我';娘';吗?”
“你!”燕临霄气得浑身发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长枪猛地指向姝朵的咽喉,枪尖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姝朵却丝毫不惧,反而仰起纤细的脖颈,迎向那锋利的枪尖。
她眼尾的泪痣在月色中显得格外妖冶,唇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少将军要杀我?那便动手吧。”
燕临霄的手微微颤抖,枪尖距离她的肌肤只有一寸之遥,却怎么也刺不下去。
“怎么?不敢?”姝朵轻笑,声音柔媚如丝,“原来少将军也不过是个胆小鬼。”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燕临霄。
他猛地收回长枪,一把扣住姝朵的手腕,将她拽到自己面前。
“你以为我不敢?”他低头逼近,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你以为仗着父亲的宠爱,就能为所欲为?”
姝朵被迫仰头与他对视,两人的距离近得几乎鼻尖相碰。
姝朵吃痛地蹙眉,却没有挣扎:“少将军弄疼我了。”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眼眶微微泛红,看起来楚楚可怜。
燕临霄这才意识到自己用力过猛,连忙松开手。
姝朵刚用膏药抹去了手腕上的红痕,这次又添新伤,整条右臂都红肿了一片。
见状,燕临霄心头浮现一股愧疚。
“抱歉。”他低声道。
姝朵揉了揉手腕,眼中含泪:“少将军若是不喜欢妾身,妾身以后避着些便是,何必如此动怒?”
活落,她转身离开,背影单薄而落寞。
燕临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胸口莫名发闷。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那颗朱砂痣隐隐发烫,仿佛还残留着她肌肤的触感。
“可恶!”他猛地一拳砸向身旁的木桩,木屑四溅,指节渗出丝丝血迹,却浑然不觉疼痛。
……
连续七日,燕知戎敏锐地察觉到姝朵与燕临霄之间的气氛愈发古怪。
往日里总是温言软语的姝朵,如今对燕临霄却冷淡得近乎陌生。
晨光熹微,燕知戎在练武场找到正在操练的燕临霄。
少年将军的玄铁长枪在朝阳下划出凌厉弧线,汗水浸透了黑色劲装。
“临霄。”燕知戎沉声唤道。
燕临霄收枪而立,胸膛剧烈起伏:“父亲。”
“今日怎么没去用早膳?”燕知戎注意到儿子眼下明显的青黑,“厨房说连着七日都没见你去。”
燕临霄握枪的手紧了紧:“儿臣……不饿。”
“胡说!”燕知戎皱眉,“你每日操练,怎会不饿?”
他忽然想起什么,“可是夫人没给你准备?”
燕临霄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狼狈:“与她无关。”
话落,又继续操练起来,那凶猛的架势,像极了一头暴躁的野兽。
燕知戎眉头拧成疙瘩,却什么都没有问。
私下却留了个心眼,观察两人的举动。
以往姝朵总会亲自为燕临霄准备早膳,甚至偶尔还会关心他几句。
可这几日,她不仅不再踏入西院一步,甚至连做饭的差事都交给了丫鬟。
燕知戎某日晨起时,随口问道:“近日怎么不亲手给临霄做饭了?”
姝朵正低头为他系腰带,闻言指尖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笑道:“少将军说妾身做的饭菜不合口味,妾身便不再去讨嫌了。”
燕知戎眉头一皱,想起前几日燕临霄在饭桌上冷着脸摔筷子的场景,心中不悦:“他倒是挑剔。”
姝朵垂眸不语,眼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燕知戎为人夫也是生平第一次,面对儿子和夫人的关系也不知怎么去解决,好在,这件事没让他困扰多久。
晨光还未穿透云层,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便撕裂了将军府的宁静。
“报——”
传令兵满身风尘冲入正厅,单膝跪地时铠甲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燕知戎一把扯开军报火漆,玄铁护腕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蛮族十万大军压境,连破三城。”他声音沉得能拧出水来,指尖在羊皮地图上重重一点,“已经打到饮马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