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知戎握住她的指尖,目光落在她未施粉黛的脸上:“今日回门,可要盛装?”
“自然。”姝朵转头对丫鬟道:“用那盒新的螺子黛。”
丫鬟正要动手,燕知戎却突然道:“我来。”
屋内顿时一片寂静。
丫鬟们面面相觑。
姝朵也怔了怔,随即展颜一笑:“那就有劳相公了。”
燕知戎接过螺子黛,俯身靠近。
他的动作生疏却认真,指尖轻轻托起姝朵的下巴,另一手持黛笔,小心翼翼地描画她的眉。
姝朵微抬眉头,轻声说道:“相公慢慢画就好了,别太紧张。”
燕知戎的指尖在她眉尾顿了顿:“别动。”
姝朵只得乖乖闭上眼睛,任由他细细描绘。
待燕知戎放下手中的朱砂笔,已是半炷香后。
姝朵问:“好了吗?”
燕知戎退后一步端详,眉头微蹙:“似乎不太对称。”
姝朵对着铜镜看了看,“那再画一次?”
燕知戎当真又俯下身,用拇指轻轻擦去些许黛色,重新描画。
这一次,他的动作熟练了许多,很快便画出一对远山含黛的秀眉。
“好了。”他声音里带着几分满意。
姝朵转头看向铜镜,镜中人眉如新月,眼若秋水,唇不点而朱。
她故意蹙眉:“好像太淡了些?”
燕知戎却伸手抚过她的眉:“这样正好。”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她的眉骨,眼中泛起笑意:“我家夫人真美。”
……
回门日,燕知戎陪着姝朵回了姝家,以他的身份本可以不用去姝府里露面,但他偏要跟着,连姝朵都拦不住,只能由着他。
燕知戎牵着她的手,一路上遇见了姝家诸人,纷纷恭喜他们夫妻情深、伉俪情深。
对于这种客套虚伪的奉承,燕知戎应付得倒也游刃有余。
经此事件,不止姝家的人知道姝朵有强大的靠山了,连外头都在盛传,燕将军对新娶上门的夫人十分宠爱,简直捧在手心里。
要什么给什么,甚至有的人还亲眼见到燕将军亲自喂姝朵吃东西。
众所周知,燕将军不仅骁勇善战,且极其冷漠寡言,平素除了打仗,鲜少与女子亲近。
如今这般举止,实在叫人惊奇。
这也让不少想攀上燕家关系的人打起了念头,专门搜罗一些女子专用的珠宝首饰、胭脂水粉,送到将军府去讨好姝朵。
不过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进得了这后院里,燕知戎层层把关,确实是稀有物件或者价值连城,才让丫鬟们给姝朵送去。
两人这头恩恩爱爱,燕临霄那头就过得有多憋屈。
好在姝朵也终于想起了还有他在禁闭室里,这不,两周后,她就坐着马车来到了不远外的校场。
校场上尘土飞扬,燕家军正在操练,燕知戎一身玄色劲装立于高台。
“将军,夫人来了。”亲卫赵七匆匆来报。
燕知戎眉头一皱,转身便见姝朵一袭藕荷色罗裙站在校场入口处,身边跟着两名丫鬟。
士兵们都不自觉地放轻了动作,生怕惊扰了这位天仙般的将军夫人。
“怎么来了?”燕知戎大步走到她面前,语气虽硬,手上却已解下披风裹住她单薄的身子,“这里风大。”
姝朵仰头看他,眼中水光潋滟:“妾身想相公了。”
简单一句话,让燕知戎冷硬的表情瞬间软化。
他轻咳一声,揽过她的肩:“去帐中说。”
中军大帐内,燕知戎亲自倒了热茶递给姝朵:“这里风太大了,喝完这杯茶暖暖身子,我让人送你回府。”
姝朵双手捧着茶盏,热气氤氲中,她的面容更显苍白:“妾身是为少将军的事而来。”
燕知戎脸色一沉:“那小子偷跑出来了?”
“不是。”姝朵摇头,“少将军已经禁足一月,抄写《孝经》百遍也该完成了。妾身想……是不是可以解除禁令了?”
“不行。”燕知戎斩钉截铁,“他这性子必须得磨一磨。”
姝朵放下茶盏,轻轻拉住燕知戎的手:“少将军性子倔强,一味强压反而适得其反。不如给他个台阶下,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
燕知戎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他又去找你了?”
姝朵一怔,随即失笑:“少将军被禁足西院,如何能来找妾身?”她顿了顿,“只是妾身觉得,相公与少将军父子情深,何必为了一点小事伤了和气?”
燕知戎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伸手抚上她的脸颊:“你倒是关心他。”
这话听着有些酸,姝朵眨了眨眼,凑近几分:“相公你怎么连这种醋都吃?”
“胡说。”燕知戎别过脸去,耳根却微微发红。
姝朵轻笑,顺势靠入他怀中:“妾身只是觉得,少将军年纪尚轻,需要长辈引导。相公若信得过妾身,不妨让妾身试着与他相处?”
燕知戎搂住她的腰,沉吟道:“你年纪还比他小呢,那小子脾气倔,你小心被他气着。”
“妾身不怕。”姝朵仰头,在他下巴上轻啄一下,“就当是为了相公。”
“好。”
这个吻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燕知戎眸色一深,扣住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傍晚,燕临霄踏入东院花厅时,燕知戎正亲手为姝朵布菜。
男人冷硬的眉眼此刻柔和得不可思议,指尖擦过姝朵的耳垂,惹得她耳尖微红。
这一幕刺得燕临霄胸口发闷,他故意加重了脚步声。
“来了?”燕知戎头也不抬,语气平淡,“坐吧。”
燕临霄冷着脸在两人对面坐下,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姝朵身上。
今日她穿了一袭淡紫色罗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兰,衬得脖颈修长白皙。
燕临霄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姝朵的脖颈上——那里有一抹刺眼的红痕,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醒目。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手中的筷子“啪”地一声掉在桌上。
“怎么?禁足几日,连筷子都不会用了?”燕知戎冷声呵斥。
姝朵轻轻按住燕知戎的手,摇了摇头:“相公……”
“手怎么那么冷?”燕知戎皱眉,伸手替姝朵拢了拢衣领,“夜里风大,让你多穿些,偏不听。”
姝朵垂眸浅笑,眼尾泪痣在烛光下妖冶生辉:“是妾身贪凉,让相公担心了。”
燕临霄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我饱了。”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站住。”燕知戎冷声道,“你就是这个态度?”
燕临霄背对着两人,肩膀绷得死紧:“父亲想要我什么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