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洛看着一脸和气的余娘子,眼中的惊恐却是怎么也遮不住。
她说不出话,手脚都被缚。
“挣扎不过徒劳,这处是暗房,本就是来调教一身反骨的姑娘,这铁环是床榻是一体的。”余娘子拿着帕子,俯身,轻轻地擦去温洛额头上的薄汗。
语带几分不忍,“三餐我会叫人暗时送来,姑娘,那药还有三日……没有人能抵过去,莫要在倔,终乐吃苦的还是自个。”
闻言,温洛眼中惊恐更甚。
她现在,就像是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却偏偏无力反抗。
入夜,熟悉的香味再度入梦,苦涩的药丸已经被蜜饯压了下去……
守夜的婆子看着那床榻上睁着一双眼睛,空洞洞地出神,像个泥人似的,一动不动。
只有偶尔的眨眼,还能察觉到她活着,心头不觉有几分瘆人。
婆子打了个哈欠,心中不由感慨,这是一等一倔的女子。
这般的好颜色,好身段,好皮肉,只要对那贵人笑上一笑,什么样的荣华富贵不得捧到她跟前,紧着她挑?
可偏生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
最后一日。
余娘子合上空了的药匣,将最后药交给丫鬟,带着几分感慨,道:“她肯用饭就好,我还担心她如此倔,恐会绝食了生。”
丫鬟接过药,低声道:“那姑娘看着不似会轻易寻死,只每天都呆呆地望着床帐,不言不语,像丢了魂儿。”
“刚进来时,夺了张婆子钗子,比到自个脖颈,逼着妈妈让她离开时的鲜活样子,倒真是大不同了。”
闻言,余娘子皱眉,最终只默默叹气一声,这便是磨性子了,将人傲骨折断,期间惨烈,便是如此。
“今夜,叫那位贵人今日来吧。”余娘子收回心神,淡淡吩咐道。
丫鬟领命。
服下药之后,温洛头昏昏沉沉,这香气,叫她觉得有些不适。
正打算叫人把这可要燃烬的香撤了,只见屋门打开,端水打衣捧灯的丫鬟婆子鱼贯而入。
门窗打开,入夜带着些微凉的风吹散了一屋的香。
温洛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腐烂了很久。
余娘子走在最前头,亲自解开了那束着她的铁环,温洛被扶起。
“恭喜夫人,您夫君,今日来接您。”
温洛看向余娘子一眼,许久没开口说话,嗓子带着几分沙哑,却不是问夫君的事,“我吃了什么,为什么感觉如此苦?”
余娘子知晓,这便是相思引起了作用,她忘记了自己吃过相思引。
“喝过药,大病初愈。”余娘子解释道。
温洛没再问,而是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腕,上头有两道隐隐的红。
余娘子看着,心有不忍,那样鲜活的人物,现下却只沉默不言。
那贵人原本说是十日,今日叫人去禀告之后,今日就提前要带着姑娘走了。
余娘子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禁隐隐有几分为温洛担忧。
有朝一日,她若是知晓自己根本不钟情那贵人……只怕
想到这,绕是余娘子,也不敢再设想下去。
只盼她与那贵人,永结同心,相思引,永不失效。
温洛起身,还双眼无神,像是睡懵了的模样,立刻就有丫鬟手疾眼快扶着她去沐浴,又是又是擦洗换衣。
正是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温洛坐在铜镜前,灯光照的屋里如白昼,这处早已不是原来的屋子。
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觉得有几分陌生,可是,她也说不上来。
后头的丫鬟还在绞着湿漉漉得头发,边赞不绝口道:“姑娘头发生的油黑乌亮,等干了,我给您梳个最近流行的望仙髻,想来,会十分好瞧……”
作势要给她梳个漂亮的发髻,却被温洛阻拦,“不必了……我不想梳。”
她说不上来为什么,也许是太久没和那所谓的夫君见面,也许是她不想以色待人。
丫鬟悻悻地放下梳子,又张罗着给温洛把衣服拿上来,温洛瞧着那间绣工华丽的裙衫,皱起了眉。
“不必了,你们既然都说,我与我夫君恩爱久,想来,他也不是以貌取人之辈。”
在屋外听到这话的顾晏之脚步硬生生停住,让他最为震惊的,是夫君二字。
余娘子早已将那药,功效和奇特告予了他,但听到这熟悉的话语,以及夫君二字时,还是让他的心,不由自主震了一下。
她果真把自己当成了她的夫君?
顾晏之生得高大,周身那气度就是叫人要忽视他的出现也难。
丫鬟们鱼贯而出,余娘子走在最后,朝着顾晏之点了点头。
温洛望着那站立如松的男子,梦中的“夫君”终于有了容貌。
她不耐烦地甩了甩头,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
梦里那夫君对她关心备至,又是言笑晏晏,怎么也和面前这冷脸打量自己,压迫感极强的男子,对不上号。
可直觉又在强烈地告诉她,面前这男子,就是她日思夜想的夫君。
他们成了亲的。
只是,关于成亲,她什么也记不起,只知道,她很钟情他的夫君,夫君与她,情深义重。
想到这,温洛心口有些难受,抬起眼皱着眉,带着几分试探,小声问道:“你……你是我的夫君?”
说完,心口又是一阵刺刺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