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思绪渐渐地飘远,脑海中却不断有画面闪回,零零碎碎,不成片段,却始终有一个男子,看不清脸庞,对她笑,冷眼,发怒……
\"呃......\"
一阵剧痛从太阳穴炸开,温洛踉跄后退两步,跌坐在地。
头疼得好似要炸开,她忍不住双手抱头,十指插入发间,仿佛这样就能阻止头颅阵痛。
那男子?是谁?是她的夫君吗?
“顾..顾晏之?”
名字不受控制地从她唇间溢出,带着她自己都陌生的柔情。
温洛惊恐地瞪大眼睛,狠狠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不该这样的。他,他肯定不是自己的夫君。
终于,她再也撑不住,昏迷了过去,丫鬟打开门,看到昏倒在地的温度,手里的书落了一地。
“来人呐!”丫鬟惊叫出声。
温洛在梦中,都想起来了,她昨日服了余娘子给的相思引。
她居然,真的忘记了和顾晏之之间的恩怨情仇,真的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丈夫……
温洛悠悠转醒,头顶的莲花并蒂依旧,身边是余娘子松了一口气,轻松不少的声音,“醒了就好……可有哪里感到不适?”
温洛摇摇头,一滴泪毫无预防地滑落,没入鬓角处,声音却极冷,“五日之后,我会怎么样……?”
余娘子微愣,她果真已经熬过了第一天。
“会将他当做心上人,至死不分离。”
温洛闭上眼,泪一滴接着一滴,从面颊上滑落,沾湿了枕头,“若是我不愿呢?”
余娘子安静了一瞬,才缓缓道:“我从未见,有人能扛过相思引五日。”
当年,她不过服了一颗而已,那种神智不受控的感觉,却依旧历久弥新。
任是谁,都不愿变成那般,丢了一块记忆。
想不起,也忘不了。
“多谢。”温洛嘴角却划出一抹极其凄艳的笑,接着,她话音一转,“可是,我熬过了一天,那便有五天的可能,不是吗?”
余娘子一时之间不知道是钦佩,还是应该心疼起这女子。
温洛也能察觉到余娘子的善意,她佛面狠心也好,这世道,女子不狠心一些,又怎么能撑得起这处掌事。
她二人素昧平生,却隐隐有几分莫名的惺惺相惜。
余娘子轻轻拍了拍温洛的手,柔声道:“温姑娘,您是个聪明人,事事易变,现在说不好将来的事,便是低个头服个软,将来叫他百炼钢成绕指柔,也未尝不可……”
见温洛不为所动,余娘子也清楚,这不过是旧词新说,但最终还是说了心里的话,“到那时,便是想在外头图个自在,天地阔阔,寻个机会,自隐去就好……”
这话站在余娘子还是顾晏之所雇之人的立场,可谓说得十分背主,话里话外,已是为温洛考虑众多。
温洛苦笑一声,“余娘子三番两次为我考虑周全,我并是非草木,无心无感,不知感恩……”
余娘子只听她无可奈何又带着几分愁绪的话,“我已试过多次……一月初,烧了他安置我的别院,从冰湖遁逃,一路南下到金陵,本隐姓埋名,男扮女装做了医馆的大夫,生活不说大富大贵,那确是我来这里之后,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他家世渊源,想来余娘子也猜到几分,我本是他家深宅大院的丫鬟,本想着攒够钱就为我和交好的姐妹赎身,却被他看上……后面的事,便是现在这样了。”
温洛省略了一些细枝末节,却依旧听得余娘子只吸气。
温洛见余娘子露出几分担忧,故意笑笑道:“不瞒余娘子,若不是被他抓回,我在得药堂,那掌柜要我做上门女婿……”
听到这话,余娘子心中却叹息,“想不到姑娘还会医术,怪不得当初说我这相思引是哄骗三岁小……”
这话出口,余娘子也察觉有几分不对,温洛听到,神情却淡淡,“我以前总觉得,自己懂很多,其实,我骨子里是有傲气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不懂的,也有诸多。”
“这事倒是让我,十分长了教训。”
这话一出,让余娘子十分敬佩。
她三十才不惑,面前女子,不过青葱年岁,却已明白如此深刻道理。
“温姑娘,世间人与人之间,最讲究不过个缘字,我知道我说什么,也不过为陈词滥调,姑娘听多了,我也说得好没意思。”
“但说来说去,缘散了,世间痴男怨女,便散了。”
这些年来,余娘子看过太多情到浓时情转薄,不过黄粱一梦。
情爱二字,最虚,也最伤人。
温洛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许久,她才道:“余娘子意思,我懂了,总之,我不怪你。”
“怪只怪,天意弄人,叫我不死,来到这里。”
后半句,余娘子没听懂,不过却也没有追问,有些秘密,是不能说出口的
当晚,又是苦涩到可以把嗓子毒哑的相思引。
缚心香弥漫了屋子,浮浮沉沉间,温洛心想,真不愧是相思引,果真应了那句——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可她,可她……到底相思的是谁?
缚心香甜腻的味钻入鼻腔,立刻让她太阳穴突突跳动。
一阵眩晕袭来,眼前景物开始扭曲变形。
\"不......\"温洛咬破舌尖,铁锈味在口中漫开。舌尖传来绵绵不绝的疼痛,让她有一瞬间的清明。
相思引功效太强,她头疼欲裂,如果再这样下去,她恐怕真的会在药物之下,爱上顾晏之。
想到这里,温洛抬起手,在此刻也是软绵绵的她却用尽全身力气,右手五指狠狠掐入左臂内侧最嫩的皮肉。
指甲如刀片般深深嵌入,在白皙肌肤上犁出五道血痕,血涌如注。
疼痛如闪电劈开迷雾,温洛疼得倒吸凉气。
只有疼痛,能让她清醒。
门口守着的婆子见状,去告知了余娘子,余娘子又让人上报给顾晏之,顾晏之闻言,只是一愣。
却又想起她只冷冷地瞧着自己,对他避恐不及的神色。
仿佛在说,无论你做什么,都只是徒劳,就是有相思引又如何,我依旧不会屈从,现在让自己受伤,不过也是为了抵住药效罢了。你的垂怜,爱意,我统统不稀罕。
思罢,顾晏之冷笑一声,“她既是硬骨头,又何须报来我,回去提醒余娘子,我十日后去接人,还有七日。”
前来上禀的幕后东家虽家资丰厚,也结识不少豪门世家权贵,可哪里接触过这样大权在握,又是实打实贵胄之家出身的顾晏之。
一时之间,竟不觉有些陌生的紧张,连连擦擦汗,弓着腰道:“大人教训的是……是小人考虑不周了。”
顾晏之挥挥手,叫他下去,神色有几分不耐,萧占全不知是真对她有意,还是起了别的心思,竟又暗地里在派人找她。
顾晏之望着院里的明灯点点,危险地眯起了眸子,不论他打的什么主意,都只叫他确定了,自己非她不可!
既然她不愿做妾,那便是给她正妻,那又如何,他已官居一品,权盛无两,自己想要的,就必得到,何必还要顾忌太多。
娶一个女子罢了,还容不到别人置喙。
第二天,温洛悠悠转醒。
她记得顾晏之,她也没有爱上顾晏之。
她不由得扯出一抹笑,看来,今日还可以用这个办法。
只要熬过五天,就好了。倒时,再也无计可施。
这时,她才发现,手上的伤已经被包扎好了。
她正要起身,被余娘子按下。
她这才发现余娘子站在床头,而她的手腕和脚踝上,都被箍在床下不知何时延伸出来的环上。
竟动不了分毫,她想说话,却发现嘴巴说不出话。
余娘子望着惊恐,不可置信的温洛,安抚道:“别怕,这是为了防止人咬舌自尽的麻药,三天后就失效了。”
又指了指那铁环,道:“姑娘,我这院里的姑娘,虽说沦落风尘,却还要靠这行吃饭,那贵人,六日之后就来,我总不能,硬生生的看着我这投入了半生心血的地方,关门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