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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重威手中抓着一只信鸽从后院角门进来,将抽下的那信管中的密信递给楚念旬看。

“头儿,信已经截下,您看看。”

郑大厨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张自己方才亲手放进去的密信,只余下了一个念头——他怕是要完蛋了。

“「钦差疑心定远将军未亡,改道洛州查验,三日后离开青阳」?”

楚念旬将那字条上的内容一字不落地念了出来,冷笑着看向郑大厨,“你倒是打听得清楚。”

郑大厨心道不好,赶忙找补道:“军爷,这......小的只拿钱办事,旁的事情一概不知啊!这道听途说来的......真真假假又有谁知道?不过是糊弄一下了事......”

到了这会儿,郑大厨也能猜到这群人应当是与两年前失踪的定远将军有些关联了,若是不然,也不会拿这个幌子叫他放出假消息去。

听着他的话,楚念旬几人心中的倒是有了些成算——这郑大厨显然不知楚念旬的身份,不然便不会有方才的那般说辞了。

可即便如此......

“糊弄?你那精心炒制的巴豆可不像是糊弄,且不说齐王向来不用无用之人。你说对吗?”

江言冷声拆穿他,下一瞬果然就看见郑大厨面露惊恐,“你、你们如何知晓......”

刘显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他们离开涧西府准备归京之时便已然计划好了后头的行程,可眼下却因为马槽下药事件,逼得他们不得不连夜商量对策,到现在他还犯困呢!

“现在轮不到你问!”

刘显一脚踹在郑大厨的腚上,怒道:“说说,如今青阳府有多少你们的人?可都是漠北马帮来的?!”

郑大厨双手颤颤勉强支棱起身子,心中依旧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说实话。

事到如今,他怕是说了真话也难逃一死,且方才自己被灌了一肚子药,虽说不知是何物,可显然他藏在口中的毒囊已经没有用了。

而就在他脑中飞速地运转,思考着如何能逃过这一劫时,江言却再次冷笑着开口。

“三年前太医院失火,丢了一匣旧牌。当时管库的太监姓郑,后来暴毙在回乡路上。”

刘显脑子还有些没转过弯来,“他不是个厨子?你扯什么太医院......”

他话还未说完,便霎时收声。

手里拿着刀一直警惕着郑大厨暴起的韩律也明白了江言这话究竟是何意,他突然弃了刀直接伸手揪起了郑大厨的耳朵:“你他娘还是个太监?”

说着,他的另一只手便快速朝着一处探去。

——果然,空空如也。

韩律只觉得自己这手可以剁了,像是方才碰了什么腌臜东西一般,嫌弃地直接将郑大厨往角落里一丢,赶忙在衣裳下摆猛擦着手。

“不不......那是......是我义父!”

郑大厨后脑直接砸在墙根处堆着的柴火上,登时疼得直嚎,“义父临终前让我顶了这厨子身份......”

“也难怪这蜜炒巴豆做得这般对路了。”

许久未出声的木清欢喃喃自语,又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楚念旬,等着他下一步的动作。

就在几人都以为楚念旬打算当场了结这郑大厨之时,却见他忽然勾了勾唇,将那密信又插回了陈重威手里鸽子的信管上,将那信鸽直接放飞了出去。

“不过是个小角色,齐王弃了他就像丢只死耗子一般,不需要咱们多费心神,赏他个痛快。”

他淡淡道,瞥了江言一眼,便率先走出了后厨。

江言顿时会意,几步上前往金大厨袖中塞了包药粉:“这是我亲自改良过的「荼蘼」。”

他说话间,笑得格外灿烂,却平白叫郑大厨脸色霎时变得灰败。

“郑师傅既是宫中出来的,定然知道该如何做。”

.......

午间时分,头顶的阳光照得人皮肤生疼。

灰鸽扑棱棱掠过屋檐之时,韩律正蹲在城隍庙破旧屋瓦上晒得头顶生烟。

见那鸽子果然如郑大厨今日早些时候交待得那般稳稳落在第三块筒瓦上,他将手里捏了许久的石子猛地掷了过去,正中那瓦片的下方。

这动静顿时惊得才落脚的鸽子又慌忙展翅飞起,却在飞过韩律头顶之时被他一把抓住。

江言从檐角闪出,指尖银光闪过,赫然是三排银针在手。

那方才从林间摸出来准备取信鸽的人一个不察便被江言着真刺中穴位,都还未看清来人,便倒在地上没了知觉。

待韩律从屋顶跳下,鸽子不知去了何处,而他手中已然多了片蝉翼薄的铜箔。

“北城门,茶摊,穿褐衣的卖炭翁。”

楚念旬将密文浸入备好的香灰水中,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便显出暗红色的「急令」二字。

再展开铜箔上的密文,楚念旬看后,直接将那铜箔丢入火堆之中。

“三个时辰内会有五批暗哨往洛州方向而去。”

刘显站在一边,满脸都是笑意,得意得很,“我说什么来着!齐王那贼人还是更紧着你吧!这不......咱们才放出假消息,说你可能会出现在洛州,他那边就有了动静,连青阳府的暗哨都被调走了。”

“你还高兴得太早了些。”

楚念旬忍不住给刘显泼冷水,“你也瞧见了,只是青阳府与岐州府的暗哨,过了岐江天险,咱们尚有十日路程可走。越是往京城......”

刘显听了这话却不怎么在意,他拍拍身上沾着的枯叶道:“那也好过咱们不明不白地死在山沟沟子里。届时若碰上京师五军营,我出面便是了,你同弟妹躲车里,多大点事儿......”

楚念旬懒得同刘显贫嘴,抬头正看着天色时辰,陈重威就突然从梁上跃了下来,那模样像是刚从集市回来一样,就连身上的衣裳都被挤得皱巴巴。

“头儿,城西的马市新到了二十匹凉州驹,蹄铁都未打。”

“嗯。”

楚念旬未置一词,又看向江言:“那郑厨子......”

“头儿放心。尸身已经让韩律沉了口死水塘,便是叫人发现,也会涨得分辨不出面容。”

“嗯。”

楚念旬听得后患已除,这才点了点头,一锤定音:“咱们夜里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