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嬷嬷说到底也只是个伺候人的奴婢,可饶是如此,梧桐院依旧按照许知意的吩咐,悬起白幡和白灯笼。
“去买最好的楠木棺材!再去通知一声秋儿......”
浮生忍着泪,看着许知意一下下温柔地替吴嬷嬷擦拭着。
“嬷嬷,我不会就这样让你白白死了,你再等等,我一定会送裴北北下去给你赎罪!”
什么家国天下,什么正义道理,统统都没她的吴嬷嬷重要!
血债血偿,天经地义!
祁西洲这一夜也睡得极其不安稳,天亮时听到松蓝来报,心中忍不住狠狠颤了颤。
“完了,王妃这下再也不会原谅本王了......”
裴北北悠悠转醒,听闻吴嬷嬷的死训,只是愣了半刻,便哈哈大笑。
“哈哈哈,太好了,那老刁奴可算死了!真是太解气了!我还真想看看许知意现在的脸色!”
“看她以后还怎么得意,好想她身边的人全都死光光!”
丫鬟不敢接她这话,只是垂下的眼中满是恨意。
她们的身契虽都在王爷手中,可平常王妃却是待她们极好的,吴嬷嬷更是时常提点她们。
如今吴嬷嬷死了,这个杀人凶手竟还敢如此嚣张。
秋儿跟随着抬着棺材的下人一起进来,见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吴嬷嬷,神情呆滞。
好半晌,她才机械的上前握住吴嬷嬷的手,像是怕吵到她休息一样,声音低低的。
“娘,秋儿来看您了,秋儿可想可想您了......”
泪大滴大滴砸下,可惜那个平常一见她落泪,就会搂住她的人再也醒不来了。
“娘,秋儿最近吃胖了,您摸摸女儿的脸......娘......”
声声泣血,屋里的丫鬟们哭声不绝于耳。
许知意愣愣坐在廊下。
天空阴沉,耳畔似乎还回荡着吴嬷嬷的声音。
“王妃,您瞧老奴今日给您炖了什么汤?”
“王妃,这事交给老奴,嘿嘿,保管让您满意!”
“王妃......王妃......”
许知意猛地站起来,凳子应声倒地。
她才拉开门,就被银珠眼疾手快的扯住。
“王妃,您要去哪?”
许知意挣扎着,“放开我,我要去杀了她!我要给嬷嬷报仇!你松开......”
乐心一手刀,许知意软软瘫在银珠怀中。
一大早的,王爷就派人把裴侧妃的院子围了起来,严防死守的,大概就是怕她们去寻事。
王妃此刻去,不光报不了仇,说不定还会吃亏。
秋儿见许知意如此,更是哭到泣不成声。
“王妃,秋儿替娘谢谢您的大恩了!您可一定要保重身子!”
一个下人在死后能得主子如此,也算死得其所。
而且没有哪个下人有资格在主家停灵,故而晌午时分,放着吴嬷嬷尸体的楠木棺材就被从角门抬出了安王府。
前一夜便没能好好休息,又出了吴嬷嬷这事,许知意一下就病倒了。
高热不退,呓语不断。
浮生几个围着她,药热了一回又一回,却怎么也喂不进去。
“陈府医这可怎么办?王妃不张嘴,药也喂不进去。”
浮生两只眼睛哭得像核桃,端着药碗的手也不住的颤抖。
“王妃那么依赖吴嬷嬷,该怎么办啊?”
她哭,银珠和乐心也忍不住抹起眼泪。
陈府医皱着眉,不停的在屋里踱步。
“王妃烧得这样厉害,不喝药,怎么能好?不然用银勺撬开嘴试试?”
许知意梦见了前世。
熊熊火光中,浮生瘦瘦小小的身体使劲搂着她,企图减轻她的痛苦。
可惜啊,一切挣扎都是徒劳。
灰飞烟灭的那个瞬间,她看到秦淮生不怀好意的笑,还有许云婉得意的神情。
结果重活一世,旧仇未报又添新仇,她开始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要是没嫁给祁西洲,吴嬷嬷会不会还好好活着?
牙关紧咬,浮生额上冒出汗珠,也没能把她的嘴撬开,有血自她唇边缓缓溢出。
“不行啊,王妃这是压根不想活了。”
陈府医急的转圈,后背的衣裳早就被汗浸透。
何陵景听闻消息,无措的在妙音阁内呆坐了一日,终于盼到天擦黑,迫不及待的赶到王府。
梧桐院烛火通明,许知意的屋子里挤满了人,每人脸上都露出焦急心疼之色。
见到他,也只有陈府医愣了半晌。
“把药给我。”
浮生乖乖把药碗递到他手中,退到一旁。
“知意喝药了,乖。”
许知意轻哼一声,秀眉轻轻蹙起。
“兄长?”
她紧闭双眼,长长的睫毛轻轻闪了闪。
“嗯,有兄长在,别怕。”
明明烧得糊涂,她却像是听到了一般,绷着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喝了,王妃喝药了!”
浮生激动的扑进银珠怀里,泪如断了线的珠子。
一碗药很快见了底,陈府医这才长长呼出口气。
“喝了就好,你们守好王妃,老夫这就去重新准备药方。”
临出门时,他回头,看了眼坐在床边软凳上的何陵景。
王爷的情敌出现了!
许知意的手一直紧紧攥着他的袖口,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安心。
“乐心,去把秦淮生的消息散出去!”
“是,可是公子,这么一来,再想查他背后的人就难了。”
“无妨,既然那人迟迟没有动作,咱们便推一把。”
乐心了然,闪身离开。
最迟明日午时,秦淮生有龙阳之好的消息就会传遍八街九巷。
彼时,不管他背后策划的人是谁,也没法堵住悠悠众口。
届时,定安侯府的名声也不复存在,没准还能查出更腌臜阴暗的事情。
一举两得,他们只需坐享渔翁之利就好。
“银珠,你过来些。”
银珠上前,何陵景朝她耳语了几句。
“去吧,动作麻利些。”
浮生不明所以,呆呆看着何陵景。
“我守着她,别让外人进来。”
浮生欠了欠身,乖乖出来,顺手将门带上。
可是很奇怪,她为什么就没办法拒绝何公子的命令呢?
让她出来,她就真乖乖出来了。
可......王妃和何公子虽名义上是兄妹,到底算不得多亲厚,孤男寡女的......
一阵风吹来,浮生一下清醒了。
算了,王妃看起来似乎真的很信任何公子,她便乖乖听命令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