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几个伙计带着季诚源回前头来,宋如心才去了后院,此时剩下的帮工不多,见她来了也只是寒暄几句,便各自去忙活,她便借着瞧药材的名头,掀开挂住的帘子遮蔽住自己。
暗七果不其然在此处等着,见宋如心来了,当即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书信递过去。
宋如心接过,撕开信封便仔细看了起来。
她关切沈承颉的身体,不知他的伤势是否已然痊愈,但书信中提及此事的不过寥寥数语,沈承颉只说那药材与药膏好用,别的竟是半句不提。
宋如心的眉头下意识便蹙紧了,她哪里要听沈承颉旁的话。
书信上将这些时日沈承颉查到的事情都说了个清楚,不仅如此,还询问她为何要去尚书府如此虎狼之地,期间所用的笔墨甚多,只是宋如心一心关切他的身体,便下意识将这异样给忽略了去。
沈承颉对她的关心,便如此被当做了寻常的言论,一扫而过。
不曾察觉的宋如心只是迅速将信看完,旋即沉吟片刻,目光好似在看向暗七,又仿佛透过他看向他身后的主子。
犹豫许久,宋如心仍是问不出口,她在心中暗暗唾弃自己将总是多想,将事态看得太过复杂,她与沈承颉若是非要拉扯上关系,那也只会是大夫与病患罢了。
心中悬着的大石在宋如心一遍遍地自我训斥下,逐渐落了下来,有几分空落落的感触被她全然忽略。
“那药喝着可合适?若是有了旁的变化,记得带话来,王爷的伤势许是还得再仔细着。”
宋如心嘴里的话,落到暗七耳朵里,若说是关切,显得疏远许多,但说是大夫尽责,又好似有些别扭。
他只管重重地点头,接过宋如心递来的书信,便要寻个地方烧了去,无意间瞧见了上头那笔锋凌厉的字迹,暗七愣怔了会儿,才将宣纸藏进袖中。
主子竟是对宋姑娘如此关切,往日哪里会说那许多看似斥责实则关切之语。
暗七想着便看向了宋如心,只可惜宋如心此时神情平和,看不出半分波动,甚至还与遇上的帮工搭了几句话,令暗七暗自叹息。
等日头彻底西下,在宋如心的跟前,季诚源乖巧的帮着收拾铺子,连一切处置妥当,梳洗后他还来与宋如心说了些话,才回屋睡觉去了。
这般听话懂事,倒是让人难以将先前甚至对生身母亲恶语相向,肆意打砸的模样,联系到一块儿去。
宋如心客套几句,便坐上了回府的马车,与她一同上马车的,还有今日不需当值的小铃铛。
“东家,这季诚源像是仅剩了个壳子,里头换了个人似的,多看几眼我便觉着可怕。”
小铃铛向来快言快语,她不似旁人会顾忌宋如心的看法,毕竟宋如心是季诚源的生母,她只觉着宋如心便是宋如心,她的东家便是她的东家,与旁人没有那般深的干系。
何必要因着旁人,而对东家支支吾吾,连句心里话都不敢说?
宋如心闻言亦是点点头,她同样想不明白,却与小铃铛的困惑恰好不同,她疑惑的是宋雨晴究竟是用了何等狠毒的手段,才能让季诚源简直可以说是脱胎换骨。
不过她并未将心中所想说出来,只是轻叹口气。
“何须在乎这些?他若是一心改正是好事,若有旁的目的,总不能藏一辈子。”
“东家说得也是。”
小铃铛如同醍醐灌顶,当即赞同。
这一日过得极快,宋如心几乎将时间都花费在了尚书的品酒宴上,幸而有些收获,不然今日也当真是荒废了。
她心知这几日难以太平,尚书心里憋着火气,自然要寻些法子来难为她,但转念一想,宋如心便觉着不算什么了,她从小到大也并未有几年安生日子,都已然习惯了,何苦还要为此纠结。
宋如心梳洗后回了房,她睡得极为稳当,倒是远在尚书府的尚书气得一夜无眠。
隔日一早,宋如心尚且在用早饭,便瞧见几个丫鬟快步奔来,脸上带着十足的喜意。
“姑娘,今日传来了捷报,摄政王带着将士揪出了一伙埋伏在咱们京城周遭城池的细作!”
“不仅如此呢,你且让开,我来与姑娘说!”
在她身后的丫鬟玩笑着将她稍微挤开些,笑眯眯地看向宋如心。
“摄政王当初留在边疆的将士,在他的书信指挥下,又打了个大胜战!”
确实是喜事,宋如心面上挂了几分笑意,顺着她们的心思往下问。
“那可当真是厉害,外头都传遍了?”
又是叽叽喳喳几句应声,年岁还小的丫鬟也听得不再拘束,忙追问着细节。
眼看她们说笑起来,宋如心脸上的笑意才淡了几分,心底的忧虑如何也压不住。
抓细作是好事,打胜战亦是好事,但与沈承颉有关,许是对他而言,便是坏事了。
尤其此时的沈承颉都并未在前线,便能左右一场战局,不知龙椅上那位又会如何想。
她忧虑到眼前的清粥小菜只吃了几口,便急忙收拾妥当,正要将阴影处藏匿着的暗十叫出来问个仔细,便听见前头的小厮高声喊道:“姑娘,来了个客人,现下已是在正堂了,说是姑娘的师兄。”
这宅子里许多下人都是新增添的,便不曾瞧见过陆长弓。
宋如心闻言便面上露出些喜意来,她许久不曾与大师兄见过了,前些时候陆长弓便来信说要入京,竟是耽误了这许多时日,才总算到了。
她急忙往正堂去了,陆长弓一身青衫,落座在桌边,眼前放着一杯温热的茶水,瞧见宋如心的身影,他当即便站起身来。
“瞧见你如今好好的,我便安心了许多。”
陆长弓开口便是感慨,他面上的紧绷亦是松懈了许多,却不曾再坐下,眼眸亦是长久地停留在宋如心身上。
宋如心不曾察觉他此时的行径,只是面上带着笑意,很快便到了陆长弓眼前。
“师兄快坐,你怎的今日才来?”
她面上的笑意明媚,看得陆长弓愣神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