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转身,尚书的脸色便更是黑沉如同锅底。
身侧的小厮更是急忙凑了上来,一边打量着尚书的脸色,一边试探着低声问道:“主子,可要将这宋氏拿下?”
宋如心方才那番话便引得不知多少人看了过来,此时若要对她动手,惹来的流言蜚语是尚书无法承受的。
他是朝廷明命官不错,如今圣眷正浓也不错,但伴君如伴虎,将欺压百姓的名头传出去,自然也会遭受君威的。
尚书眼底晦暗不明,他近乎是咬紧了牙关,回应时便更显得好似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蹦出来似的。
“蠢货,抓了她还能有我的好处?滚远些。”
他压制了许久的怒气,总算是发泄出来一些,望着宋如心离开的背影,尚书脸色忽青忽白,难看至极。
宋如心似是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她突然停下脚步,回首看去。
此时离席之人众多,无人发现她暂时的留步,便也无人瞧见她与尚书四目相对时,彼此眼中的疏远与敌意,还有尚书更加差了的脸色。
宋如心此人,留不得!
尚书暗自懊恼,先前他便想着借刀杀人,将宋如心给除掉,只是到底想着是个女子,一介女子能给他带来什么麻烦?
却不想今日遭受了这般大的挑衅,令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此刻便将碍眼的宋如心五马分尸大卸八块。
宋如心自然看得出他眼中的杀意,不仅不曾避开,还又挂了个笑容出来,眼底的笑意十分讥讽。
有本事便此刻将她斩杀在地,不然她与尚书那些个恩怨,可不会尽数忍下。
宋如心眼见尚书气恼到近乎要头顶冒火,她才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去,出府便坐上了雇来的马车,还不忘与车夫对了句暗号。
等到车上落座了,宋如心才察觉到她的手稍显颤抖,这也难免。
并非是她在惧怕,而是如今在坑害她也坑害了为国为民的沈承颉,还一心想要将他们害死之人跟前,哪里能压得波动的心绪。
宋如心深吸口气,将心绪逐渐平复,因着她先前的一应安排,才得以顺利的打道回府。
不成想刚回到药堂,便瞧见暗七迎了上来,那欲言又止的神情,令宋如心心中一紧。
难不成是沈承颉出事了?
她的脸色忽的变得极差,暗七又并非迟钝之人,当即意识到有了误会,便压低声音解释。
“东家误会了,是收到了封信。”
宋如心当即松了口气,她脸上的神情亦是缓和许多,没了方才一瞬间的急切,现下反应过来,便多多少少觉着有些不妥当。
她与沈承颉不过是连友人都算不上的‘同伙’罢了,为何要那般关切,倒是显得她有别样的念头,万一沈承颉误会了她是想倒贴上去,这可如何是好。
宋如心纵然心中念头再多,也不曾在面上显露出来,她不是自诩矜贵,而是想到沈承颉向来不近女色,担心他以为自己是别有用心。
一向聪慧的宋如心遇上了与沈承颉有关之事,便有些失去了分寸,她一味地钻牛角尖,越是这般想,便越是觉着合情合理,神情便也显得有几分疏远。
“嗯,你且先去后院,我待会儿再过去。”
宋如心的语气平和,引得暗七一怔,他不敢猜测主子之事,却是敢猜测宋如心的。
该不会是方才有哪句话惹得宋姑娘不快了?暗七的念头一过,又觉着宋如心不是这般小心肠之人,何况即便当真不快了,宋姑娘亦是不会暗中下绊子,更别说与主子提及了。
暗七心中纠结,但面上爽快地应了,等会儿到了后院他再多问几句,主子可是吩咐了,定然要护好宋姑娘才是,没得让宋姑娘平白糟心。
伙计打扮的暗七去了后院,宋如心将目光移开,方才那扬起的感触却还在,惹得她难以松懈,心中不断地回忆着从前京城中与沈承颉有关的传言。
这般出神,便不曾瞧见季诚源乖巧地待在柜台后头帮忙收拾药材,直至走近了,她才瞧见。
季诚源听到了掌柜的与宋如心说话的声音,当即抬头看去,瞧见宋如心的那瞬间,他立即挂上了笑容,只是还有几分小心翼翼。
“娘,你可回来了。”
他鲜少有帮着做事的时候,在侯府便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到药堂的前几日更是因着胆怯,连屋子都不敢出,现下倒是显得开朗了许多,也懂事了,竟会帮着收拾药材。
宋如心与掌柜的对视一眼,瞧见掌柜的微微点头,便知晓不是做表面功夫,季诚源早早便来打下手了。
心中的感触有些许复杂,宋如心沉默许久,才开口说道:“差不多该是用膳的时候了,你且去洗洗手吧,不必再忙活了。”
她说话的语气与平常相似,季诚源总是与相府侯府那些个虎狼一道,很少有听见宋如心如此平和淡定的语气,先是觉着她生气了,对上那张神情平和的脸以后,才发觉是自己想得太多。
季诚源当即笑着应声,显得十分积极。
“好!我这就去净手,今日我睡早些,明日还能练会儿字。”
这般主动的提及他不喜之事,宋如心愣怔,在她出神的功夫,季诚源已是一蹦一跳地赶去了后院,与那些伙计姑娘一同净手。
掌柜的凑上前来,亦是十分稀奇。
“东家,这孩子当真是从前那个侯府的世子季诚源?我怎的瞧着不大像。”
但如今的作为,倒是让掌柜的总算有了实感,认同了季诚源乃是宋如心亲生子这事实。
东家这般聪慧识礼,又身怀大本事,做生意亦是一把好手,同时心善亲切,她的孩子如何会是个不懂礼数看不清黑白是非的白眼狼?
宋如心未曾回话,她蹙眉思索片刻,人若是有了大转变,不是有所图便是遭受了难以忍受的挫折。
季诚源会是前者还是后者?
她现下难以想个清楚,也不愿耗费时间在这些日后自会得到结论之事上,但有一点,现下的宋如心很是确定。
宋雨晴所作之事,定然不止她所瞧见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