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手段都用上了,周遭的奴仆亦是看清了季诚源的做派,宋雨晴现下侯府也有了交代。
可并非是她不想将季诚源接回去,是季诚源自己不愿。
她心底暗喜,季诚源并非今日到的药堂,前几日却无人将此事说与季和光听,自然是她的手笔。
一个小贱种罢了,哪里有资格占据她腹中孩儿的世子之位?
宋雨晴将这一切藏得很好,她甚至每日让人给季诚源送吃食,还假模假样站在早已没了人影的房门外,佯装对赌气的季诚源多番劝说。
季和光虽说不太上心府中的事务,但也问起过季诚源,她推说季诚源闹了脾气,房里又放着不少点心吃食,季和光便直言让她莫要再管。
今日相府的宋父宋母来看季诚源,这才将一切撞破,也就有了宋雨晴上门来让宋如心将拐带的侯府世子还回去一事。
宋雨晴心底无论如何暗喜,都不曾在面上表露出来,她一副黯然神伤的做派,走时甚至一步三回头,俨然是将季诚源看做了亲生儿子。
若是旁人,许是信了,可这药堂全是宋如心之人,哪里会觉着宋雨晴当真是善茬,连他们心善的东家都被算计过许多次了。
等人走了,季诚源仍旧是哭得抽噎,宋如心便先将他的手掰开,在季诚源受伤的眼神中,弯腰用手帕替他将脸上的泪水擦拭干净。
这般的行径,让季诚源恍惚了会儿,他好似回到了两三岁的年纪,那时的母亲便是这般,会在他摔跤哭泣时,替他温柔地擦拭泪水。
“你只管说不去便是了,我这药堂里的人并非吃干饭的。”
宋如心终归是出言宽慰了几句,她不曾刻意放柔声音,但因着本身便是个思虑周到,又性情柔和之人,便是普普通通的劝解,也听得季诚源又红了眼眶。
他急忙‘嗯’了声,还欲再说,掌柜的便递来了一杯温热的水。
“我家里那小子总爱哭,哭多了便嗓子都是沙哑的,多喝水润润才不会像我家那小子一般,说话如同鸭子叫,当真是令我糟心啊。”
掌柜的说笑几句,便将此事带了过去,一切都仿若翻篇。
等季诚源的情绪平复下来,他似乎总算觉着这当众嚎啕大哭的行径丢人,便只窝在柜台后边,与掌柜的待在一处。
宋如心帮着将铺子关了,便寻了个由头,将几个聪慧的伙计与姑娘,叫去了后院。
离了人堆,这几人立时便堆宋如心从亲近变为了恭敬。
“我今日在宫中遇刺,这才寻了机会回铺子来。”
宋如心废话不说,单刀直入,眼前之人都是她的亲信,被她安插在不同的药堂之中,有些人当掌柜的,有些人当账房,还有些人便如同他们,隐在帮工之中。
闻言,个头稍高些的姑娘当即变了脸色,满脸的忧心之意。
“怪不得东家脸上有伤,我还当是那些后妃刻意刁难。”
言语里说的是后妃,实则在场之人皆是心知肚明,指向的是皇后。
当年之事,不说传遍了京城,至少宋如心的亲信是不可能不知晓的。
宋如心未曾回话,她接着说道:“那刺客未曾蒙面,是伪装成太监来刺杀我,我原先以为是那位……”
她伸手指了指天。
“可现下仔细一想,那位如何会想要我的性命,定然是有人在背后多番撺掇,这刺客也不一定是出自那位,许是谁人给推出来的工具罢了。”
那姑娘脑袋灵活,当即便明悟了宋如心的意思,她上前一步。
几人本就是在低声言语,算上前边伙计们收拾东西的动静,旁人是听不到半句的,即便如此,这姑娘仍旧压低了声音。
“东家可还记得许婆子?她那儿子善于书画,听人形容几句便能将相貌画出个七七八八。”
宋如心眼眸流转,她点点头。
“许婆子我记着腿脚不好,你明日便给她送些药膏去吧。”
明面上的话说完,她又让姑娘附耳过来,细细说了刺客的相貌,正耳语时,便瞧见旁的亲信帮着遮掩,将院子里的药材翻动了几下,说话的声音也提高了些。
“东家你瞧,这药材晒得可好?我前些时日研究出来的,用这渔网晾晒,对此味药材更为合适。”
随着这些闲聊般的说话声,以及翻动药材的动静,那姑娘又对宋如心说道:“那假药材之事,亦是有了眉目,只是如今还不曾查个清楚,许是明日去完许婆子那里,便能出个章法来。”
宋如心当即觉着悬在心中的巨石落了地,她神情亦是放松了许多。
“这些事便交由你去做,若是有难处,定要与我说。”
低低的交谈声到此停歇,那翻动药材与闲聊的动静,又维持了会儿,方才停下。
一切都处置好,宋如心便要回府去了。
随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药堂门外,季诚源又是红了眼眶,他还并未全然将从前的思维抛弃,此时不去想侯府会寻麻烦,只想到宋如心不愿带他回府。
宋如心不知季诚源心中的纠结,她坐马车回了城边的宅子,在皇宫里提心吊胆哪里能睡得安稳,此时睡到熟悉的床榻上,她不出片刻便失去了意识。
再睁眼时,已然是天色大亮。
宋如心本是想耽误些时候,却听见外头有低声的交谈,她当即便坐起身来,虽是神情带了几分倦怠,但语气听着很是精神干脆。
“何事?怎的不叫我。”
她的声音传到房门外,便听见外头传来昨日那姑娘的声音。
“东家原是醒了啊,我想着东家这些时日累坏了,便想等会儿再说,就与阿梅姐姐唠了几句家常。”
宋如心穿了鞋袜,便急忙打开了房门,都来不及梳洗,便将这姑娘迎了进来。
姑娘姓何,却鲜有人唤她的姓氏,都叫她小铃铛,因着她爱说话,那一连串的话从嘴里说出来,便好似被风吹过的铃铛般叮当响,旁人插不上话。
她落了座先倒了杯茶,还未曾喝上,嘴里便说了起来。
“东家你定然想不到,我查出了些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