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宴川的指节在真皮沙发扶手上收紧,昂贵的皮革被他掐出几道褶皱。
窗外暴雨倾盆,雨滴砸在落地窗上的声音像无数细碎的子弹,将室内的沉默切割得支离破碎。
季博康坐在书桌后,他给自己到了一杯酒,手里捏着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酒液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刚刚还在回忆着二十年前的旧事,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那段风流往事仍让他回味。
季宴川的耐心终于耗尽。
他猛地站起身,西装袖口擦过茶几边缘,碰倒了桌上的水晶烟灰缸。
\"哐当\"一声,烟灰缸砸在地毯上,滚出几圈,最终停在季博康的皮鞋旁。
\"所以,\"季宴川的声音冷得像冰,\"司景深是你的孩子吗?\"
季博康的手指一顿,酒杯停在唇边,酒液微微晃动。
他缓缓抬眸,眼底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被掩饰过去。
\"你在胡说什么?\"
季博康放下酒杯,指腹在杯沿摩挲了一下,像是在思考措辞。
季宴川冷笑一声,从西装内袋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了几下,调出一张照片。
他直接将手机甩在季博康面前,屏幕上的司景深西装笔挺,眉眼冷峻,那双狭长的眼睛微微上挑,和季博康年轻时的照片几乎如出一辙。
\"你自己看。\"
季宴川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意,\"他的眼睛、鼻梁,甚至是说话时的神态,都像极了你。\"
季博康盯着照片,呼吸微滞。
照片里的司景深确实和司静有七分相似,但那双眼睛……季博康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屏幕,仿佛想透过照片触碰什么。
他的喉咙发紧,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一种久违的、近乎荒谬的激动在血液里翻涌。
司景深,真的是他的儿子?
季博康的脑海里闪过二十年前的画面,司静站在雨里,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她咬着唇,眼眶通红,却倔强地不肯落泪。
\"季博康,我们结束了。\"
那天之后,她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而现在,她的儿子回来了。
季博康的手指微微发抖,但他很快稳住情绪,将手机推回给季宴川,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
\"司景深怎么会是我的孩子?他和我一点都不像。\"
季宴川盯着父亲的脸,试图从他的表情里找出一丝破绽。
但季博康不愧是商场上的老狐狸,连眼神都没有波动一下。
\"是吗?\"
季宴川冷笑,\"那为什么司景深回国后,第一件事就是针对季氏?为什么他处处针对我?\"
季博康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液滑过喉咙,灼烧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他放下杯子,淡淡道:\"商场如战场,有人想踩着你上位,很正常。\"
季宴川的眼底闪过一丝讥讽:\"那还真是巧,偏偏是司静的儿子。\"
季博康终于抬眼,目光锐利地看向季宴川:\"季宴川,我只有你一个儿子。\"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书房内对峙的两人。
季宴川的轮廓在冷光下显得格外锋利,而季博康的面容则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季宴川收回手机,转身走向门口,皮鞋踩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他在门口停下,没有回头,\"否则,我会让司景深知道,季家不是他能随便招惹的。\"
门被重重关上,震得墙上的油画微微晃动。
季博康坐在原地,盯着酒杯里残留的酒液,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的拇指轻轻抚过照片上的人影,低声呢喃:\"司静……你恨我吗?\"
窗外,暴雨依旧。
雨夜如墨,季宴川的黑色迈巴赫碾过青石板路,溅起的水花在车灯下泛着冷光。
引擎声在寂静的季家老宅前格外刺耳,惊醒了庭院里栖息的夜莺,扑棱着翅膀消失在雨幕中。
二楼的主卧亮起一盏昏黄的灯,唐婉华站在落地窗前,指尖轻轻拨开纱帘,目光落在院中那道颀长的身影上。
季宴川推开车门,雨水顺着他的西装领口滑落,发梢也沾着细密的水珠,在廊灯下泛着微光。
他抬头,正对上母亲审视的目光,两人隔着雨幕对视了一瞬。
佣人撑着伞快步迎上去,低声唤道:“少爷,您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季宴川没有回答,只是微微颔首,迈步走进老宅。
玄关处的壁灯映出他冷峻的侧脸,水珠顺着他的下颌滑落,滴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唐婉华已经下了楼,香槟色的真丝睡袍垂至脚踝,羊绒披肩松松地搭在肩上,衬得她气质愈发雍容。
她手里攥着一条柔软的毛巾,走到季宴川面前,递给他,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擦擦吧,别着凉了。”
季宴川接过毛巾,指腹触到上面残留的暖意,是母亲掌心的温度。
他沉默地擦拭着头发,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唐婉华脸上。
五十多岁的年纪,岁月似乎格外优待她,除了眼角几道细纹,肌肤依旧白皙紧致,眉目间仍能看出年轻时的风华绝代。
唐婉华优雅地坐在沙发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儿子身上。
她挥了挥手,对佣人道:“去煮一杯姜枣茶,给少爷驱驱寒气。”
佣人应声退下,客厅里一时只剩下母子二人。
已经是初秋,屋里晚上已经点了壁炉,壁炉里的火焰微微跳动,映在季宴川深邃的眸子里,却照不透他眼底的情绪。
“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
唐婉华终于开口,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洞察一切的锐利。
季宴川很少这个时间过来,这么晚来,应该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
季宴川依旧沉默,只是将毛巾搁在一旁,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
他很少这样仔细地打量母亲,此刻才惊觉,这些年她独自撑起季家,鬓角竟已隐约可见几丝银发。
唐婉华见他迟迟不答,眸色微沉,指尖轻轻点了点茶几,语气依旧平静:“是不是乔汐的事?”
季宴川的指尖一顿,抬眸看向她。
唐婉华唇角微勾,似笑非笑:“你和乔汐离婚后,最近见过面了?”
她的目光如刀,一寸寸剖开季宴川的伪装。
以她对儿子的了解,能让他深夜冒雨赶回老宅的,除了乔汐,不会有第二个人。
季宴川终于开口,嗓音低沉微哑。
“妈,您觉得……乔汐会原谅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