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恒空忙碌完便早早回了府上。他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书琴也未对他提起半个字。吃饭时,他感到氛围沉闷,瑶玉似有心事。
“今日去庙里,可得了什么巧宗儿?”恒空打破寂静,开口问道。
“得了,当然得了。”
“哟?看来是求了个上上签。签文怎说?”
“我还没进庙,就得这个巧宗儿了。”瑶玉刚好吃完,端起茶碗漱口揩嘴,把话头撂下;急得恒空抓耳挠腮。
“讲话讲一半——我说姑奶奶,好歹先说说遇了个什么事吧!”
“我回回去庙里拜观音、告菩萨,只想求个一男半女。没想到今儿刚出门,那一男半女就降到头上了,你说灵不灵?”
“啊?”恒空惊异不已,搁下碗筷绕到瑶玉身旁,激动道:“有了?可是有了?叫大夫看了吗?”
瑶玉淡然一笑,抱起胳膊靠在椅背上:“都三岁了,你还这么激动?”
恒空听这话觉得不对劲,脸色忽就冷了下来。他退回椅子上坐下,皱起眉百思不得其解。“什么意思?什么三岁了?”
“你的姨娘给你生过一个孩子,你不会不记得吧?”
“媚儿?”厌恶之情立刻爬上恒空的脸,“你怎么知道?你听谁说的?”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我只问你,那孩子如今在何处?”
“那不是我的孩子。”恒空继续拿起碗筷吃着饭,“我把她赶出去,正是这个原因——她怀的不是我的孩子。”
“这又是怎么回事?”瑶玉听不懂了。
“唉!一些烦人的旧事,重提它干什么!怎么,你见到她了?她跟你说什么了?”
“她只是想看看她的孩子。孩子打生下起,她一眼也没见上。”
“等等!”恒空这才听出大问题,“意思是,她把孩子生下来了?”
“怎么?不该生吗?”
“雪姐姐怎么没跟我说过……”他头上直冒冷汗,顿时饭也吃不下,“生下来了……这不是坏事吗!”
瑶玉大概听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那看来上官夜雪知道孩子的下落?”
“哎——不!”恒空睁圆了眼睛寻思一阵,突然摆手,“不……你就当不知道这事,也千万别掺和,我自会处理。媚儿再找你,你莫睬她。她是个麻烦人,你可别惹一身骚!”
瑶玉假意应承,心里却作它想。
不出数日,恒空又要出贝都去办事。瑶玉趁他不在,偷偷给顾平送去暗信;顾平过了五七日方才得闲,与她在老地方见面。她将媚儿的事讲给顾平,又托他帮忙打听孩子的下落。
“她人在何处?可安全?”
“我把她托付给悌己人,没人知道,绝对安全。”
“不是你的孩子,这么关心做什么?”
“我怀不上他的孩子……我想既然他留了血脉,把这个血脉带回古阿卫,也一样是个交代。”
“又不知是男是女,是死是活。况且听他所讲,还不一定是他的;若真如此,岂不是白费一场力气。”
“唉……出现这样一个希望,只担心错过。”正说着,豆大的泪珠从她眼眶里滚落。她咬碎银牙,愤愤道:“只恨柳贼,害我不能生育……天若有眼,就让他死于千刀万剐!”
“也不一定是你的问题。”顾平宽慰她,“恒空沾染延年丹数年,想必毒已深入骨髓;不能使你怀孕,也在情理之中。你若忐忑不安,我带你去瞧瞧金神医,看看究竟有无病症。”
听到这话,瑶玉心里稍稍好受些。“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仍旧惦念那个孩儿,总想打听打听。不管是死是活,知道下落也是好的。”
“行吧。”顾平妥协了,“不过上官夜雪现今嫁到了袁家,要见她需动动脑筋。”
送走瑶玉,顾平来到正明楼,将此事说与南宫奚与葛良玉。
“有意思,有意思!”南宫奚听得嘴角上扬,好像在琢磨什么鬼点子。
“有何意思?阁主是准备插一手了?”顾平问。
“太有意思了!”南宫奚啪地一拍掌,“你们想,这个姨娘怀了个不知是谁的孩子,恒老二想把孩子处理掉;上官夜雪去做这件事,但是偷偷地把孩子留了下来。人言道家丑不可外扬,上官夜雪为什么要把家丑留下?可见她和恒空不是一条心。”
“那她是何居心?”葛良玉琢磨不透。
“是何居心……”南宫奚思索一阵,“哼,我知道了。依我看,八成和武帮会有关系。”
“这两件事能有何关系?”葛良玉还是不解。
“你想想,上官夜雪嫁的谁?嫁的是袁家。从户部的文书上来看,武帮会一共三个股东:大股东恒空,二股东袁茂,三股东上官云风。这个孩子,很有可能是恒空的把柄。上官夜雪捏着他的把柄以控制他——最后慢慢地,就能把武帮会的股权都收进她夫家手里。”
“你这说法有些漏洞,我不敢苟同。”顾平道,“其一,藏孩子是三年前的事,上官夜雪不久前才嫁到袁家;除非他两家早定了亲,她早早就有了这桩打算。其二,户部所记载的武帮会股东,不一定是真的。这些商人通常会做两份合同,一份交给户部审核;自己私底下还有一份,用于分赃。武帮会背后的真股东有谁,我们也未可知。其三,恒空否认孩子是他的。试问如果孩子确实不是他的,上官夜雪留这个把柄何用?”
“唔……”顾平说得有道理,南宫奚也无法反驳。“那依你看,上官夜雪为何要这么做?”
“我也说不好。我的建议就是,我们在这里胡乱猜测无用,不如直接去问上官夜雪。”
“袁府……闯袁府?”南宫奚似在发问,很快又给自己补上了回答:“刚好要找铁樱……看来这个袁府是非闯不可了。咱们是用计赚开他家大门呢,还是找个可靠的首座偷偷潜入呢?”
“用计?不会又是你那个易容的计策吧?”顾平不以为然。
“不然呢?还能再劳心月施美人计?我可舍不得。”南宫奚嬉皮笑脸地凑近顾平,用肩膀拱他一下,“或者氐土哥哥能请道圣旨,咱们不费一兵一卒让他自觉将府门大开,就再好不过了。”
“我也没理由啊。”顾平断然拒绝,“不管你们谁去,风险都是大。我只怕最后得不偿失。”
“诶,我倒觉得有个人合适。”聆听了许久的葛良玉突然发话,“我看那小玉龙这几个月跟绝风谷主练功练得妙,谷主还夸赞他不多久就能出师了呢!谷主当年可是自由进出皇宫的高人,小玉龙若能继承到谷主的武功,进出袁府恐怕也不是难事吧?再说,他也曾是上官家的人,就算被袁家抓住了,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哦?连谷主都夸他了?”南宫奚难掩喜色,“靠谱,我觉得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