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科室我不敢说,反正销售科是被那位刘大小姐折腾得不轻,只要你一声令下,兄弟们肯定回来为你效犬马之劳。”钱丽清说到这里停顿一下,忽然神神秘秘道:“我跟你说,这位刘大小姐好像跟高远达有些不清不楚。”
贺兰闻言怔住,不由得想起陈雪华,又记起当初投票她经过自己身旁时那副关切又不忍的模样,心中难免生出感慨。今时不同往日,有些话已经不适合由她来开口了。
整理一下思绪,贺兰对钱丽清说道:“你回去宣传宣传,销售科凡是愿意回来上班的我热烈欢迎,提成不变,保底工资在从前的基础上再加百分之十。至于待遇该有的都有,日后厂子发展起来了还会给大家发更多的福利。”
钱丽清:“就等你这句话。”
之后在钱丽清的带领下,销售科陆陆续续回来了将近三分之一的人。有老江湖,也有跟着师傅跳槽的新手,不过无一例外,这些人之前在光明厂时业绩都算不上拔尖。
也算情有可原吧,在海鑫他们因为业绩不突出而备受冷落,还不如去捧老东家的饭碗。再怎么说老东家也是换汤不换药,人少竞争压力还小,相比之下他们那不突出的业绩也就自然而然变得突出了。
贺兰当然知道他们心里的小九九,于是她在销售科划了一道红线,每个月只有销售额达标才会按时发放保底工资,否则就只有提成可赚。
相当一部分人对她设立的红线颇有微词,不管是从前的光明厂还是现在的海鑫都没有这个指标,大家伙生怕完不成任务。
贺兰故作纳闷地说:“市场还是那个市场,跑业务的人却少了三分之二,我要是你们我得偷着乐,还会怕完不成销售额?”
大家伙转念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于是又纷纷兴高采烈起来。
有句话叫做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在贺兰这里这句话要反着说才行。她的队友个个不拖后腿十分给力,反倒是被她视为对手的海鑫昏招频出,说刘志国是猪都是对猪的侮辱。
海鑫生产的辣条难吃成那样,要是贺兰当厂长她都恨不得把负责配料的高远达拉出去毙了。反观刘志国,他不是没有意识到市场反响不好,也收到了许多客户的反馈,但他就是没有调整配方的想法。
深究其背后的原因,贺兰从形形色色的信息当中提取到一些比较可靠的。
一来是光明厂从前打下的多半壁江山实在是太稳固了,很长时间以内一直没有竞争对手,由此给了刘志国舍我其谁的错觉。
二来问题出在高远达身上。他可能意识到了配方中的某些香料是无用的,是可以不添加的,但为了日后在鼎誉国际面前能够出人头地,他一再对刘志国表示配方上他实在无能为力。甚至为了祸水东引,高远达还污蔑那些反应辣条不好吃的人是贺兰找的托儿,目的是想诋毁产品质量,好方便她将来销售自己生产的产品。
刘志国自信过头,又向来把高远达当做自己人看待,于是在浅尝过一包辣条后接受了自己亲妈的建议,在辣条配方中增加食用香精的比例,以期达到令客户满意的目的。
要不贺兰怎么说他这是个昏招呢。辣条当中不是不能添加增香剂,但比例一定要低于某个基底香料用量的五分之一,一旦超过这个用量就会使吃的人产生口干口渴口苦的感觉,并且这种感觉的持续时间比较长,吃得越多持续时间就越长。
高远达和刘志国分别尝过一根改良后的辣条便都觉得味道更上一层楼,其他人也跟着交口称赞,于是改良后的辣条就这样顺利投产面世。
贺兰的舌头比某些精密仪器还要好使,一尝就知道配方里多了什么少了什么,直言这是刘志国送给她的大礼,转头就吩咐厂里的业务员们:“把推销时的重点放在我们的辣条还是最早的配方,吃后绝对不会产生口干口苦的现象,一定要着重强调这一点,别的什么都不用说。”
有句话叫做会说的不如会听的,还有一句叫做说话听声锣鼓听音,一旦汝辉的业务员们多番强调自家的辣条不会令人口干口苦,那么难免就有人会反过来想:难道别的辣条还有这个副作用?
相州市面上眼下只有两款辣条在售,答案是谁自然不言而喻。但诡谲的销售手段只是汝辉牌辣条在本次相州保卫战中取胜的办法之一,其他诸如上档次的产品包装、覆盖面积广泛的送货范围等都是获胜的关键。但最主要的致胜法宝,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始终如一的产品质量以及口碑。
从汝辉牌辣条正式开始投产到彻底占领相州市场,汝辉食品有限公司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1997年6月上旬开始,相州市面上便只见汝辉不见光明,光明牌辣条彻底退出了相州人的日常生活。
阶段性的胜利是可喜可贺的,贺兰在厂里第一次产值达到翻倍的那天借故开员工大会,面对陆陆续续回流的老员工以及刚刚加入的新员工,她当众承诺道:“如果年底我们厂的产品能够占领一半以上的市场,那么我承诺,年底每一名员工都将得到年终奖,奖金不低于一千元。”
没有什么比实打实的现金更加能够鼓舞人的士气,车间里一片心潮澎湃,员工的工作热情瞬间达到新高。
与汝辉这边的情形相反,海鑫厂里一片死气沉沉。物流部门负责人向刘志国汇报情况:“昨天全天只走了三车货,有一车半路还被退回了,今天按计划应该走四车,但是车队那边刚刚来电话说让我们找别人,他们忙不过来了。”
刘志国满脸写着难以置信:“那个车队我从建厂开始用到现在,从来没撂过挑子,怎么突然说不干就不干了?”
负责人:“去给汝辉送货了。”
刘志国:“把他们队长电话给我,我来跟他说。”
电话接通,面对刘志国高高在上地质问,车队队长一点都不惯着他臭毛病,反唇相讥道:“刘厂长,我承认以前大家伙风里雨里一起走过来的,但是你不能光看以前,你还得看看现在和以后。现在市场上的运费都涨成什么样了你知道吗?你们厂运费不仅一分不涨,我们司机去拉货喝你们一瓶水还得要钱,就这样你还指望我跟你有以后?快省省吧。”
刘志国气急败坏道:“你别以为搭上汝辉就稳妥了,将来有你哭的时候!”
车队队长:“那你可说错了,我不求将来就看眼下,眼下人家汝辉给我们司机提供免费的住宿和食水,宿舍里一天二十四小时风扇不停,还白送我们工作衫穿。我问你,这几样你们海鑫哪样能办到?哪个你都办不到就别在这儿拈酸吃醋了。还想看我哭,我要是你把厂子干成现在这个德性我早就哭抽过去了。”
车队队长说完干脆利落地挂断通话,气得刘志国把物流部的固定电话摔了个稀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