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成功驶上乡村公路，两侧的房屋由高变矮，由密变散。
进入末世后，天气变幻无常得厉害，夜晚常常像泼墨一样突兀地降临。
沈湛看着因天黑而模糊的前路说：“天黑再开车就不安全了。”
张鸣往窗外看了一眼，远处的天空是带着灰的黑。
“乌云聚集，今晚很有可能下雨。”
肖灿说：“你别乌鸦嘴。”
他话音刚落，车窗便被眨眼倾盆的大雨砸得叮咚作响。
肖灿顿时没了好脸色，“就说让你不要乌鸦嘴。”
张鸣摊手，满脸无辜。
“这么大的雨，今晚是不能睡在外面了。”沈湛说。
孟虔看着公路两旁的房屋，大都是平房和老木房的结合，符合南城农村房屋一贯的特色。
“找个房子待一晚上。”他做完决定后，回头看向至今还没苏醒的少女，“她怎么样？”
张鸣说：“情况不太妙。”
如果只是简单的贫血，应该早醒了，可是现在她浑身轻微发抖，身上的温度低得厉害。
孟虔对沈湛说：“从辅道开下去，去右前方的那栋房子。”
那是一个简单的二层平房，装修简洁，刷着白漆，看着像是新建没多久，门外也没有多少东西。
重要的是，它的位置离其他房子比较远，离它最近的一栋房子也是十几米外了。
是比较合适晚上暂住的地方。
到房子外后，沈湛关了车的远光灯。
“我先去探路。”
孟虔拿起铁棍下车，不等张鸣跟下去，肖灿已经抢先开门下了车。
张鸣便稳坐了回去，照看昏迷的余惜。
孟虔和肖灿一前一后，左右防备，先检查了房子的外围。
没发现什么后，两人预备推门，却发现门推不动。
于是他们便从两侧爬到了二楼的阳台，孟虔打开一个小手电，同肖灿巡视了一圈后缓缓踩楼梯下楼。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恶臭气息。
刚走到楼梯转弯处，楼下骨肉被咬碎的咀嚼音便清晰地传到了两人耳里。
从声音可以辨别，那是某种动物在吃肉。
让人毛骨悚然的发现。
孟虔和肖灿俱握紧铁棍，轻手轻脚走到了平地上。
孟虔将手电对准咀嚼声传来的方向，打开开关。
光束一刹那亮起。
一只大黄狗的眼睛血红，盯着孟虔两人的方向，嘴上的毛发带着血迹和碎肉骨屑，带着热气的长舌舔舐着这些残渣，仿佛意犹未尽。
在它的脚边，躺着一个被开膛破肚、内里空空的尸体。
肠子和内脏都进了狗的肚子里。
从地上那人的外表可以判断，这已经是一个变成丧尸的老奶奶。
却在变成丧尸后被饥饿的大黄狗扑食。
“吃了丧尸肉，这只狗…”
肖灿的话没有说完，就看到光线全落在黄狗身上后，它身上溃烂的皮毛和疮口。
大黄狗舌头掉在外面，流着黏稠的涎水，夹杂着血迹，朝孟虔两人冲了过来。
两人迅速退回阶梯，大黄狗从地上一跃而起，一束火光掠过它的皮毛。
大黄狗被迫从半空中落到地上，眼睛露着凶残的光望着他们。
“人我都不怕，还怕一只变成丧尸的狗？”
肖灿说着就握着铁棍要蹦下去，杀了丧尸狗。
“慢着！”
孟虔拉住他，沉声制止。
肖灿疑惑看向他，却见他将手中的手电对准了刚刚黄狗所在的方向。
从那里面，又走出来两只血红眼睛的丧尸狗。
一只还能解决，但三只比人还灵活的丧尸狗就不好说了。
“回去！”
孟虔一推肖灿，肖灿拔腿就往楼上跑，由孟虔垫后。
三只大黄狗速度极快，四蹄飞跃，跨上台阶，追在孟虔身后。
两人上了楼后，立马关上楼上的门，就差一秒，大黄狗的身体就跳了进来。
门被锁上后，还能听到尖利狗爪刮在门上的刺耳声响。
孟虔说：“先出去。”
沈湛见孟虔和肖灿出来，孟虔神色没什么变化，但比进去前稍微凝重了些，肖灿脸色则是肉眼可见地差。
他很快明白这房子不能待，启动了车子。
孟虔和肖灿顶着一身雨水坐到车上。
不用他们问，孟虔便主动说明了情况：“里面有三只大黄狗，因为吃了丧尸肉，变成了凶残的丧尸狗。”
沈湛和张鸣都皱了下眉。
他俩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个问题，也正是孟虔担心的事情。
张鸣说：“丧尸只会越来越多，甚至，有可能变得越来越难对付，如果除了丧尸，还有各种丧尸动物的话，那我们生存的可能将进一步被压缩。”
无法想象，如果有丧尸老鼠、丧尸鸟这些数量繁多又难以对付的存在出现，人类在末世生存的环境该变得如何严峻。
“这些都还只是臆测，丧尸不会主动攻击动物，动物要发展成大规模的丧尸群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先不要杞人忧天。”孟虔开口说道。
张鸣点了点头，不再去设想这些可能发生可能不会发生的事情。
肖灿问：“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雨这么大，又是天黑，他们不可能一直在车里不动，更不可能连夜赶路。
车内一时安静下来。
“爸爸，妈妈…”陷入长久昏迷的少女像是做了噩梦，哭喊出声：“不要！”
“不要死！”
“哥哥，哥哥，你快回来，回来救救爸妈…希希以后都听话，再也不任性了…”
哭声演变成痛苦的悲泣，少女紧紧抓着车门，脸色苍白地皱眉落泪。
车内的空气更安静了，像是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孟虔望着昏迷的余惜，睫羽微垂，掩盖住眼神中的复杂，笃声决定：“还是在这里。”
他转头看向沈湛：“你跟我一起进去，把里面的东西解决了。今晚我们就待在这里。”
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三条丧尸狗，对付起来虽然有难度，但不是不可以解决。
重新找其他地方的话，病人等不了，未知的风险更加难以预测。
沈湛点头。
孟虔拿了两根肉肠，然后同沈湛再次从二楼进了房子。
他打算先用肉肠把两只丧尸狗引到楼下，然后和沈湛利用二楼的门，放一只狗进来就解决一只。
张鸣从后座跳到驾驶座上，“肖灿，你照顾好队长妹妹。”
肖灿只当作没听到。
张鸣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余惜的情况后，便聚精会神地盯着房子，等待里面的动静。
大约十几分钟后，大雨渐渐小了些，密集的雨幕疏散，清晰了他们看向房子的视线。
正大门从里面被打开，张鸣眼镜下的眼睛一亮。
孟虔撑着伞走出来，手里拿着另一把伞，递给张鸣，“你和肖灿一把伞，先进去。”
肖灿想也没想拒绝：“不用了。”
只几米的距离，他还怕一点儿雨不成？下车后便一头扎进雨里，冲进了房子。
张鸣有些无奈，转而看向后座的余惜，开口：“队长，需要我背她进去吗？”
“不用。”
孟虔将手里撑着的伞也给了张鸣，随后上半身探进车厢，将少女抱了出来。
“伞遮到她身上。”
张鸣眉头一挑，带了丝笑意，手中依言将伞遮到两人身上。
另一把伞撑到了自己的头上，然后走路姿势有些别扭地进了屋。
沈湛已经将房子里的脏东西简单收拾了一遍，包括破碎的丧尸和丧尸狗。
他总是对自己待的地方充满不合时宜的洁癖。
不过这或许又不能说不合时宜，至少他的洁癖能带给队友一个不错的休息环境。
他们今晚就睡在一进门的堂屋。
沈湛找到被子毛毯，在地上搭了一个可以供五人小做休息的床。
孟虔将抱着的人放到里面靠近楼梯处的被子上，然后又转身回去，从车上拿了食物、水和药。
房子里有锅，孟虔用异能将水加热后，面无表情地将放凉到可以入口的水喂到余惜嘴边，让她混着药丸咽了下去。
旁边原本在吃干粮的三人看到这一幕，都默契地忘了吃东西。
肖灿问：“队长，她是你亲妹妹吗？”
两人长得一点儿也不像。
孟虔长相偏清冷，而那个女人虽然看着还只是个高中生，相貌却已经足够惑人。
说的不好听，就是一个仙气，一个妖气。
所以打死他也不相信那个女人是孟虔亲妹妹。
孟虔神情中看不出多少柔情和温和，手上给余惜盖被子的动作却又违和地体现了他的心软和细心。
听到肖灿的问题，孟虔略顿了下，“不是。”
沈湛和张鸣脸上没多少惊讶，仿佛早就隐隐猜到。
肖灿则是一乐，他就知道。
从孟虔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还有个妹妹，就可以猜出他和这个所谓的妹妹关系不怎么好。
于是肖灿说：“那队长你何必这么细心，她对你来说只是一个挂着妹妹名头的陌生人而已。”
孟虔说：“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肖灿瘪了瘪嘴，继续吃着手里的干巴面包。
“一点儿也不好吃，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一句话让四个男人都沉默了下来，气氛凝重了一瞬。
这才刚末世一个多月，真的有结束的时候吗？
四人没有过多忧虑，过好当下才是最紧要的。
今晚张鸣守上半夜，肖灿守下半夜。
张鸣在他们休息后，楼上楼下再次检查了一遍。
然后抱臂站在窗边，目光落在窗外。
外面有两三栋隔得较远的房子，时而能让人窥见光亮，应该是有幸存者待在那里。
末世一来临，侥幸活着的人最倾向于抱团求生。
但人心隔肚皮，难保你托付生死的盟友不会为了自己捅你一刀。
所以他们小队达成一致，绝不轻易招人加入小队，更不必有泛滥的同情和善良。
张鸣看了眼手表，时间转瞬跳到半夜两点。
他转身去叫醒肖灿。
结果肖灿被他推了好几下都没动静。
张鸣意识到不对劲，他伸手摸了下肖灿的额头。
滚烫至极。
“怎么了？”
旁边的孟虔听到动静，睁眼问道。
虽然让他休息，但他并不能安心地入睡，只是闭眼假寐着。
张鸣低声：“肖灿发烧了。”
沈湛也起了身，过来看了一眼肖灿的症状。
“看着和队长之前发烧的症状类似，说不定是要觉醒异能了。”
张鸣眉心一跳，嘴唇微抿。
只有他还没有任何迹象。
像是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孟虔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下。
张鸣看过去。
孟虔眼神坚定而认同地看着他。
张鸣心底一松，扯唇笑了一下，“我没事。”
沈湛垂眼收回视线，照看着肖灿。
孟虔起身走到余惜身边，抬手摸她额头的温度。
却被她软绵绵的手抓住半边手掌。
少女睁着朦胧的眼睛呢喃：“哥哥…”
孟虔抽出自己的手，平淡道：“你发烧了。”
少女并没有清醒，看着并没有听清他说的话，但她仍乖乖回应：“嗯…”
孟虔拧了一个湿毛巾搭在重新陷入昏睡的少女额头上。
然后站到窗边，代替肖灿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