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这半个月已经是第五条人命了。
江蓠眯起眼，居高临下观察在场所有人，视线从每个人的面上一一扫过，又在几个隐蔽角落停了几秒，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小张警官，你和小廖法医今晚先在村里休息吧，礼堂这边我让村民看着，这么晚回去也不方便……”听到人说会再看看，村长殷勤笑着让两个村民带他们去招待所休息。
江蓠跳下房梁，遁入后院的矮墙后。
村民交谈的声音时不时传过来，人心浮动，还有几个明显是死者亲属的人在嚎啕大哭，江蓠躲在两堵矮墙中间，注意到那几个隐蔽角落里的人还在。
这些经过专业训练的人很安静，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
有一处柴垛后的例外。
在村民争执声的掩盖下，吴力刚和耳机里的伍显在对骂。
江蓠：“……”
吴力刚：“……都没见过打脸这么快的！你实力强？强哪了？最后来出任务的还不是我！”
伍显：“滋……难得赢一次就这么激动吗？我早就说过你这种心态不行，任务为重，你个瘪三难不成还以为是你考核成绩比我好？笑话！”
江蓠：“……”
说实话，这两个如果是她手底下的人，回来一定一人一个处分。
【你估计舍不得。】
江蓠躲进旁边的院墙，蹲在一间燃着泛黄白炽灯的窗户下，想了想，笑道：“也对。”
有严格照着纪律训练出来的军队，自然有另一批不同训练侧重点的人，上面对他们的要求不同，用着顺手就行。
伍显：“还有，谁说我没有参加任务了？转后台，该加的绩效照样加！”
“你他妈——！！”
“谁在那里？！！”一个村民朝柴垛大吼。
“……”江蓠面色严肃，“必须给处分！”
【……】
“喵~”
一墙之隔的房间内传来猫叫声，江蓠想起还留在旅馆的狗，事情告一段落，准备趁夜离开。
“喵～”
“要不看一眼……”江蓠脑中冒出这句话的同时，手已经搭在村庄老式木窗上。
窗户一打开，和一双乌溜溜的猫瞳对上视线。
满身玄色的黑猫蹲坐在皴裂的方形木桌上，优雅舔舐猫毛，桌子另外半边放着好几叠五颜六色的彩纸，像窗花。
但彩纸的形状规格方方正正，偏长方形。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军绿衬衣的老人正坐在桌子前，枯枝一样的面庞朝向的地方，和猫如出一辙。
江蓠：“……您好。”
老人古怪的视线落在江蓠身上。
半晌，苍老的声音开口道：“你怎么进来的？”
江蓠：“爬墙。”
老人视线掠过江蓠咧嘴傻笑的脸，往礼堂方向瞥了一眼，张了张嘴似要喊什么，想了两秒又叹口气作罢。
“晚上少出来游荡，尤其是偏僻的地方。”
江蓠把窗户开得大了些，问：“爷爷，你刚才是要喊救命吗？”
老人：“……”
怪有礼貌，又怪没有礼貌的。
老人抿紧唇，低头整理桌子上新裁剪出来的纸。
末了，发现江蓠还在窗外，老人目光幽幽道：“你要进来吗？”
“谢谢爷爷！”江蓠从窗户外跳进来，在对方略带诧异的视线中，以一种极为灵敏的速度走到桌边坐下。
老人嘴巴动了动，桌子上的黑猫“喵”叫了一声。
老人沉默低头，继续剪桌子上的纸。
【人家好像不欢迎你。】
江蓠在脑中冷笑，要不是刚才在猫叫声出现的刹那，听到随机任务提示声，她也不至于爬窗来吓唬人老头。
文物呢文物呢文物呢……
江蓠呲着大牙扫了一圈，没发现任何文物踪迹，在老头复杂的目光下，她将注意力放到桌子上这些一摞摞的彩纸上。
赞美道：“哇！好漂亮的纸！爷爷，这些是什么东西呀？”
【……】
老人：“……”
老人冷哼了一声，小心地把手中几张纸夹到一本书里。
又哼了一声，才道：“过门笺。”
江蓠：“？”
看到江蓠的表情，老人再次哼了一声。
【过门笺：又称挂钱、花纸、活门钱……其形状如小幡，纹饰如人胜。新春期间悬于门首，为新岁吉兆。一种特殊的剪纸艺术形式。】
江蓠没听说过，但她能辨几分人的神色，于是夸赞道：“爷爷，你这剪纸可太棒了！你这边的过门笺是我在村子里见过所有过门笺里剪得最棒的！”
老人幽幽道：“我是村子里唯一剪过门笺的。”
老人继续道：“而且卖不出去。”
老人最后道：“免费送也没人要。”
“……”
【……】
你说说这……
老人：“还没小娃子愿意学这门手艺哩。”
江蓠：“……”
“爷爷，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吗？”
老人目光幽怨：“……”
江蓠打了个哈欠，嘴角轻扯，哈哈两声：“不睡可太好了，正好我也不困，我们一起来剪过门笺吧！快过年啦！”
正好趁着人困找找房间里文物在哪。
江蓠无疑是个聪明的学生，虽然隔段时间就要起来在屋子里走上一圈活动一下，也不妨碍她很快就能磕磕绊绊独立完成一张“合家团圆”的过门笺。
王老头开始打第13个哈欠，终于，他像是尽兴一般放下了手中的纸，不耐烦朝江蓠挥挥手，“天要亮了，便宜你个小丫头片子偷师咯。”
对江蓠的态度肉眼可见变化。
【……咯～】
除了夹在书里的彩纸，王老头从房间柜子里拿出一个木盒，把剩下的过门笺都装回盒子里，心满意足。
盒子打开的瞬间，最底下一张泛黄的纸一闪而过。
王老头赶走江蓠，收好过门笺，厚厚一摞之上，最顶端，是江蓠第一张完成的剪纸作品。
“过门笺，过门笺，落到地上都是钱……老头子也是有徒弟的人咯……”
喃喃声在屋内消散。
“喵~”
虽然徒弟爱爬墙。
王老头上床睡觉前去关窗，正看到院外一道灵活身影在翻出去，他瞥了眼门户大开的前院，想不通，实在想不通，老头在线摇头。
墙外。
江蓠捏着一叠老头赠送的过门笺，满眼激动。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可给她等到了，那份文物字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