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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曾许真心同日月 却抛旧意若云烟

那说书先生将宫闱秘事说得绘声绘色,连驸马府窗棂上雕的什么花纹都描述得详尽,仿佛亲眼所见。

雪儿执着酒盏的纤指蓦地一颤,杯中桃花酿荡起圈圈涟漪,映着窗外春光潋滟。

她抬眸望去,恰见一双春燕衔泥掠过飞檐——这春日里最寻常的景象,此刻却似一根银针,悄无声息地刺入心窍。

段少阳眸光一暗,袖中翻出一锭雪花银,轻轻叩在案几上对小二道,“劳烦换一出《霓裳》。”声音虽轻,却让那说书人立刻收了醒木,转而说起唐明皇游月宫的典故。

接连数日,二人遍游青州十二名胜。段少阳白日里带着雪儿穿街走巷,尝遍市井间的风味小食——从西街老妪现捏的梅花汤饼,到南市小哥现烤的鹿肉酥饼。

入夜则必寻一处临水楼阁,将沿途搜罗的奇巧玩意儿一一陈列:会唱歌的陶俑、能预报晴雨的罗盘、西域传来的幻术图册......每件都要编个荒唐来历逗她开怀。

可无论走到何处,那些关于任冰与公主的闲言碎语总如影随形:

茶楼里,说书人正绘声绘色地描述驸马爷如何彻夜不眠地为公主煎药,连药罐都要亲手擦拭三遍;

酒肆中,醉汉们高声谈论着圣上御赐的“琴瑟和鸣”金匾,据说那匾上的金字都是用驸马爷破获奇案的赏金熔铸的;

就连桥头卖花的老妪,也要拉着过往行人絮叨驸马府小公子如何聪慧可人——可明明距离太医诊断的产期,还有足足三个多月的光景。

这日二人行至城东的流觞亭,曲水潺潺间,几个青衫书生正围坐在白石桌边吟诗联句。

雪儿俯身欲掬一捧清泉,忽听得风中飘来零碎对谈,“听说任大人又破了漕银失窃案......”

“何止如此!”一个书生拍案道,“听说前日朝会上,圣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御用的龙纹砚赐给任大人,亲口赞道......”他刻意拖长声调,模仿着天子威严的口吻,‘“爱卿真乃朕之股肱,国之栋梁!’”

另一个书生立即接口,“对,我也听说了,还听说长公主特意命人用金线绣了栋梁二字,要制成香囊送给驸马呢!”

话音未落,雪儿指间清泉已簌簌漏尽,水面映出她骤然苍白的脸色,涟漪荡碎了一池倒影。

雪儿倏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却对段少阳递来的锦帕视而不见,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够了。”

段少阳闻言一怔,脸上还挂着未及收起的笑意,“什么够了?”

“雇这些人说这些话,”雪儿转身直视他的眼睛,“想必花费了表哥不少银两吧?”

段少阳面色骤变,手中的锦帕飘然落地——这个反应,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说明问题。雪儿只觉得胸口一阵刺痛,原来那些街谈巷议,竟真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段少阳的指尖微微一颤,将雪儿冰凉的双手紧紧裹入掌心。他喉结滚动了几下,声音轻得如同叹息,“雪儿,我确是存了私心......”

“私心?”雪儿猛地抽回双手,眼中泛起寒芒,“你故意让任冰知晓,我的寒毒反噬唯有段氏血脉可解——要他明白我已离不开你,要他即便万般不舍既不敢也不忍挽留!”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却字字如刀,“如今你如愿以偿,还要怎样?把这天下人都变成你的说客么?”

段少阳面色阴晴变幻,袖中手掌紧握成拳,骨节泛白。檐外急雨忽至,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瓦上噼啪作响,惊得那几个书生抱头四散,“快走快走!”

“雪儿!快到亭子里避雨。”段少阳急忙去拉她的手腕,却被她一个旋身避开。雨水顷刻间打湿了她的鬓发,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是泪。

他忽然垂下手臂,后退半步站在雨幕里,苦笑着摇头,“你若恼我,何必作贱自己的身子?我......”喉结滚动了一下,“我在这里淋着也罢。”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流下,玄色衣袍转眼浸透,贴在身上显得格外狼狈。

雪儿凝视他片刻,终是转身走进凉亭。段少阳望着她的背影,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却见她忽然在亭中驻足,回身伸出了手。

段少阳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亮光,却故意放慢动作。指尖将触未触之际,又倏地缩回半寸,“当真要我进去?”见雪儿蹙眉瞪眼,这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一步跨入亭中,带进一阵混着松木清香的雨水气息。

他随手抹去脸上水痕,却抹不去眼中翻涌的暗潮,“是,我手段卑劣。”段少阳突然低笑出声,声音里带着几分讥诮,“可我的好表妹,你真当任冰是被我胁迫才放手的?”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密信,那信笺上虽然已被雨水打湿,但依稀可以辨认出任冰力透纸背的字迹:

【段兄台鉴:

展信如晤。

冰原不知雪儿与段兄有青梅之谊,昔年种种,实属僭越。今既知两家渊源,冰自当退避。

望段兄善视之,珍重之。

冰 手书】

雪儿读信时,注意到“青梅之谊”四字的墨色明显深于其他,仿佛写信人曾在此处久久停留,而“退避”二字力透纸背,最后一笔甚至划破了信纸。

“三日前就收到了,”段少阳将信纸一点点攥紧,“他连见你一面的勇气都没有。”

“三日前......”雪儿喃喃重复着,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信纸在段少阳掌中皱缩的声音格外刺耳,让她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

段少阳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他宁可寄希望于我这个外人,也不愿当面与你说清楚。”信纸在他掌心已彻底皱成一团,“这样的懦夫,值得你......”

“够了!”雪儿突然厉声打断,伸手夺过那封皱皱巴巴的信笺。她指尖微颤,一点点将揉皱的纸张重新抚平,仿佛要将那些字句再细细读上千百遍。

段少阳眸光一沉,突然劈手夺过。还不等雪儿反应,他已扬手一掷——信纸如折翼的白蝶,倏地没入雨幕之中。

“你......”雪儿猛地站起身,却见那信笺已被雨水打湿,墨迹在雨中渐渐晕开,最终化作模糊的灰影,消散在一片泥泞里。

段少阳负手而立,声音比雨水还冷,“既已决定放手,又何必反复纠缠?”他转头望向雪儿苍白的脸,“这封信,本就不该存在。”

亭中立时一片寂静,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歇,山间薄雾氤氲。

雪儿怔怔望着远处朦胧的山影,雾气中忽见几个黑影挟着一抹素白踉跄而行。那白衣人步履蹒跚,衣袂上沾着斑驳血痕,在青灰山道上格外刺目。

“倪少教主......炼毒......”断断续续的喝骂声随风传来。雪儿猛然攥紧亭栏,檀木栏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她原本看不清雾中那白衣人的面容,可这句“倪少教主”入耳,犹如惊雷炸响——那被铁链锁住的身影,不是倪可笑又是谁!

“是倪大哥!”雪儿脱口而出,话音未落,段少阳已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倪可笑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麻核,正被两个黑衣人架着往深山方向拖行。

“是尊统派的人。”段少阳眼神骤冷,右手已按在玉箫上,“他们抓倪可笑作甚?”

雪儿顾不得方才的争执,急道,“必是为了逼天日神教就范!\"她快步走出凉亭,却被段少阳扣住手腕,“他们既敢明目张胆劫人,山中必有埋伏。”

话音未落,山道上突然亮起数十火把,如一条吐信的火蛇蜿蜒而上。狞笑声清晰可闻,“戌时三刻若不见倪老贼,就先剁他儿子十根手指!”

雪儿随手拔出腰间鱼骨剑,寒光在指间流转,“管不了这许多,他是我的结义大哥......”话至此处突然噤声,因见那白衣人抬头望来——倪可笑苍白的脸上竟带着诡异的笑意,朝她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雪儿眸光一凝,侧首低声道,“表哥可看清倪大哥神情?他方才......似乎在向我们示意什么。”

段少阳眯起眼远眺,山雾缭绕中只见那白衣人影低垂着头,不由摇头,“相隔甚远,实在难辨。”

雪儿指尖轻轻摩挲着剑柄上的缠绳,眉头微蹙,“不对......以倪大哥的性子,宁可玉石俱焚也不会任人摆布......”她突然按住段少阳执箫的手腕,声音压得极低,“这一路太过顺遂,倒像是......”

“请君入瓮?”段少阳眸光一凛,反手扣住她微凉的指尖。

雪儿眸中寒芒乍现,指节捏得剑柄咯吱作响,“当年我为一己私心将他拖入这浑水,他却始终对我一片赤诚......”话音忽止,喉间似哽住什么,再开口时已带了几分嘶哑,“今日纵是刀山火海,我也......”

话犹在耳,她已如惊鸿踏雪般掠出亭外。玄色衣袂在暮色中绽开,宛若一朵凌霜而放的红梅。

段少阳望着那道决绝的背影,玉箫在指间旋出三朵莹白的剑花,“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摇头轻叹间,人已化作青烟一缕,踏着雪儿留在湿滑石阶上的足印追去,每步落下,必与她先前的足迹分毫不差。

二人借着渐浓的暮色,远远辍在那队黑衣人之后。山势渐陡,嶙峋的岩壁上不时闪过刀剑寒光——每隔百步便有一处尊统派的暗哨,黑衣劲装的守卫手持强弩,如鹰隼般巡视着山路。

“走这边。”段少阳突然扣住雪儿手腕,带着她闪入一道被薜荔遮掩的山缝。湿冷的岩壁渗着水珠,将二人衣衫沾湿。

前方那十几支火把在雾中蜿蜒,像一条游动的赤蛇,倒成了最好的引路标记。

绕过第三处暗哨时,雪儿足尖不慎碾碎一枚枯枝。“咔”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山间格外刺耳。

崖上立刻传来厉喝,“什么人!”段少阳猛地将她按在岩壁上,玉箫已抵在唇边,箫声混着山风呜咽,竟似夜枭啼鸣。那暗哨狐疑地张望许久,终于退回阴影处。

雪儿眸光一凝,只见段少阳左臂衣袖被锋利的岩角撕裂,一道寸余长的伤口正在渗血,她急忙探手入怀欲取金疮药,忽听得前方山道上传来倪可笑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

循声望去,暮色中赫然现出一座古刹的轮廓——飞檐翘角刺破浓雾,斑驳的朱漆山门上,“慈航普渡”四个鎏金大字已然褪色,在火光映照下泛着诡异的血光。

段少阳正要拽着雪儿继续前行,却觉衣袖被轻轻扯住。雪儿贴近他耳畔,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既已知晓他们要去那古刹,便不急在这一时。”她指尖已捻出一包金疮药,声音轻若蚊蝇,“你这伤口若再不止血,待会动起手来......”

话未说完,段少阳忽觉臂上一凉。低头看去,雪儿正撕开他破损的衣袖,露出那道皮肉狰狞的伤口。

她指尖蘸着药粉轻轻点按,手法娴熟得如同在描摹一幅工笔画。药粉触及伤口的瞬间,段少阳不自觉地绷紧了肌肉。

“忍着些。”雪儿从怀中取出一方素帕,就着岩壁上渗出的清水浸湿,“这’凝血散‘见效快,就是刚敷上时......”她突然噤声,因听见山顶古刹方向传来一阵铁链拖地的声响。

段少阳却按住她欲收药的手,“无妨,继续。”他目光灼灼地望着雪儿,“待会儿若真动起手来,我可不想因这点小伤拖你后腿。”

雪儿刚为段少阳包扎好伤口,正将那药囊收入怀中,忽觉腰间一紧——段少阳竟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她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听段少阳低声道,“听话,别动。”话音未落,人已如鹞子翻身,几个起落间已掠过嶙峋山石,竟未惊动任何暗哨。

二人稳稳落在一株千年古柏的横枝上,枝叶轻晃,抖落几滴夜露。俯视院中,十几个黑衣人正押着倪可笑往大殿方向走。

雪儿目光一凛——这些虽都是尊统派装束,却尽是些生面孔。当日山庄之战时的什么尊者、长老是一个不见,反倒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三流角色。

“奇怪......”雪儿秀眉微蹙,“倪大哥身为天日教少主,尊统派怎会只派这些虾兵蟹将看守?”

正思索间,掌心忽被轻轻一捏。段少阳的唇几乎贴在她耳畔,“我去调虎离山,你伺机救人。”未等她回应,人已如一片落叶飘下古柏。玉箫映月,在空中划出一道莹白流光,故意在殿前石灯上一磕,发出清脆的“叮”声。

只见一道青影如鬼魅般向殿后掠去,衣袂翻飞间带起簌簌风声。那领头的大汉猛然暴喝,“何方鼠辈!”手中鬼头刀凌空一劈,当即带着七八个黑衣人追了过去。

院中顿时只剩两个年轻教众,面面相觑。左边那个瘦高个儿咽了口唾沫,握刀的手微微发抖,“师、师兄......咱们......”

右边矮胖的弟子额上沁出冷汗,刀尖不自觉地指向被铁链锁住的倪可笑,“教主明明交代要严加看管......这、这......”

“你......你守着这厮.....”瘦高个儿握刀的手不停发抖,声音虚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去追......追......”话到嘴边却连要追什么都说不明白,转身就要开溜。

那胖师兄纵身一跃拽住他的后领,令他反弓倒栽而下,“蠢货!孙使者千叮万嘱要看住这魔头,要是出了岔子......”他恶狠狠地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咱俩的脑袋都得挂在旗杆上示众!”

瘦高个儿被领子勒得直翻白眼,手中钢刀“咣当”一声落地。被铁链锁着的倪可笑突然闷笑出声,虽然嘴里塞着麻核,那双桃花眼里却满是戏谑,仿佛在看一场滑稽戏。

雪儿隐在古柏枝叶间,将院中闹剧尽收眼底。这救人时机来得太过轻易,反叫她心生疑虑——以尊统派的手段,怎会只留两个脓包看守要犯?

她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剑柄,目光在倪可笑诡异的笑容与那两个手忙脚乱的小卒之间来回游移。

救,恐是陷阱;不救,又恐错失良机。更紧要的是,段少阳孤身引敌,若耽搁久了......

“罢了!”雪儿一咬银牙,袖中银针已然在手。就算真是龙潭虎穴,也总不能叫表哥独自承担。她身形一展,如白虹贯日般掠向院中,衣袂带起的劲风惊落满树露珠。

雪儿身形如絮,飘然落于倪可笑身侧。那两个小卒只觉眼前一花便多了一人,登时吓得面如土色,双腿抖若筛糠,却似被施了定身法般动弹不得。

“开锁。”雪儿剑尖轻挑,声音比剑锋还冷。

胖汉子牙关打颤,“钥、钥匙在使者身上......”

雪儿摇头轻叹,“这般脓包,不如回家种红薯。”话音未落,足尖已如疾风般连点二人要穴;鱼骨剑寒芒乍现,玄铁锁链应声而断;玉指轻拂过倪可笑下颌,麻核“嗒”地弹出。这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转瞬间便已完成。

“三妹?!”倪可笑那双惯常含笑的桃花眼此刻正瞪得滚圆。

“嘘。\"”雪儿一把扣住他肩膀,目光如电扫过他全身,在左腿不自然的弯曲处骤然一凝,“能走么?”

“能走。”倪可笑答得干脆。

“好,那我们先离开这里。”雪儿身形一转,正要向东北角掠去,忽听身后“扑通”一声闷响,回首却见倪可笑整个人趴在地上,正挣扎着要爬起来。

雪儿挑眉,“这就是你说的‘能走’?”

倪可笑仰起那张沾满尘土的脸,双颊泛起不自然的潮红,“他们给我灌了‘十香软筋散’......”话音未落,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雪儿二话不说,一把拽过他的右臂搭在自己肩头,左手环住他的腰身。倪可笑身上浓重的血腥气混着奇异的甜香扑面而来,令她心头一凛。

但此刻不容多想,她足尖一点,带着倪可笑腾空而起,如穿林燕般向东北角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