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均端坐着,静静地看着那妇人给自己倒上水。他原本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但就是这么不经意间的一望,却让他整个人如遭雷击般猛地一震!只见他那只独眼瞬间瞪得浑圆,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妇人,目光中透露出难以言喻的震惊和讶异。
就在妇人专注于倒水的刹那,她忽然察觉到成均正以一种异样的眼神紧盯着自己。此时,在昏暗摇曳的油灯光芒映照之下,成均那张外翻着丑陋刀疤的脸庞显得格外狰狞可怖,犹如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一般。妇人被吓得浑身一颤,手一抖,水差点洒出杯子,她惊慌失措地急忙向旁边闪躲开来。
坐在一旁的驼子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眼见成均如此无礼地盯着自己的娘子,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快之意。然而还未等他发作,成均便率先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失礼,于是赶忙开口道歉道:“在下实在是唐突了,在此向二位赔个不是。只因方才见到小娘子时,觉得其模样似乎与我的一位故人颇为相似,一时之间不由得失态了,请驼兄千万莫要怪罪啊。”说罢,他连连拱手作揖,表示歉意。
驼子听了这话,只是冷哼了一声,脸上明显流露出不相信的神色,显然并未完全接受成均这番牵强的解释。
正在此时,屋内突然传来一阵妇人带着颤抖哭腔的高呼之声:“狗蛋,狗蛋,是狗蛋吗?”这突如其来的呼喊声是那么悲呛,在寂静的屋子里炸响,令人毛发直立。
成均听到那声呼喊之后,如同触电一般,浑身一震,猛然从座位上站起。他的脸上瞬间被极度的激动所占据,双目圆睁,满脸涨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只见他张开嘴巴,用尽全力大声回应道:“谁?是谁在喊我?”那声音仿佛要冲破云霄,其中饱含的急切与期待之情,令人闻之心颤。
就在这时,里屋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伴随着踉踉跄跄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一会儿,一个身形瘦弱、面容憔悴的老妇人出现在门口。她一边哭泣着,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肆意流淌;一边跌跌撞撞地朝着屋外奔来,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狗蛋,你真的是狗蛋吗?我的儿啊……”
老妇人冲出里屋后,双手向前伸出,在空中胡乱地摸索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成均一眼便瞧见了走出来的老妇人,他的心跳陡然加速,眼眶一下子湿润了起来。没有丝毫犹豫,他迈开大步,像离弦之箭一般飞奔而去。临近老妇人时,他双膝跪地,发出“扑通”一声闷响,然后仰头望着妇人,颤抖着喊道:“娘——”
站在一旁的驼子的女人目睹此景,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她盯着眼前这个汉子,虽然他的面容因岁月和生活的磨难而变得狰狞扭曲,但不知为何,总觉得有几分熟悉。仔细端详之下,她恍然发现,在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庞上,依稀能够找到曾经那个少年的影子。正想着,她手中原本紧握着的泥壶突然滑落,“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瞬间摔得粉碎。
也是哭喊着如离弦之箭般奔向跪地的成均。那哭声凄惨悲凉,仿佛要将这天地都为之动容。
年老的妇人脚步踉跄,她双手胡乱地摸索着成均的脸庞,似是想要确认眼前之人是否真实存在。成均则一动不动地把自己的脸颊紧紧贴在老夫人颤抖的身躯之上,喉咙里发出阵阵哽咽之声,艰难地叫出了一声:“娘……”这位平日里铮铮铁骨的汉子,此刻却泪流满面,那张坚毅刚强的面庞早已被泪水淹没。
“你真的是狗蛋么?你真的是我的狗蛋么?”老妇人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期盼和不敢置信,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
成均缓缓仰头,望着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心中悲痛欲绝。他用力地点着头,泪水模糊了双眼,抽泣着说道:“娘,我是狗蛋,我是您的大儿啊!”
老妇人听到这话,双手更是不住地颤抖起来,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轻轻抚摸着成均的脸庞,似乎怎么摸也摸不够。而那无声的眼泪,则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停地滴落在成均的脸上,与他的泪水交融在一起。
与此同时,一直在旁边跪着的驼子娘子,那原本因为长时间跪地而显得有些麻木的身躯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仿佛压抑已久的情绪即将冲破身体的束缚。只见她猛然起身,如同一头失控的野兽一般,不顾一切地朝着成均扑了过去。
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驼子娘子紧紧抱住成均的身体,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下。她的声音沙哑而又充满悲痛,喊道:“大哥,我们找你找得好苦啊!这些年你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成均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当他感受到驼子娘子那真挚的情感时,知道这是自己的妹妹,自己被大兵拉走时,她还没碾子高,哭着喊着追自己,却被一个士兵踹倒了,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他轻轻拍打着驼子娘子的后背,试图安慰她。“你是梨花妹妹么?家里院子里种满了梨树,你就出生在一个满树梨花的日子里。”
驼子娘子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哭诉道:“当年你被那些大兵强行拉走之后,爹爹四处打听你的下落。最后得知你是被一个叫杜松将军的人带走了,于是爹爹便顺着大兵前进的方向一路追寻而去。听说他们在一个叫做萨尔浒的地方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大战。等爹爹赶到那里的时候,只见到处都是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鲜血染红了整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