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只见岸边的草丛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紧接着,一个身材瘦小的半大小子从草丛中缓缓走了出来。众人定睛一看,确认没有危险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纷纷收起了手中的武器。
袁飞走至张好古面前,单膝跪地,低头抱拳请罪道:“卑职失职,未能提前察觉到有人藏身于草丛之中,还请总指挥重重责罚。”然而,张好古却是微微一笑,伸手扶起袁飞,宽慰道:“此次来人乃是友人,况且他又藏匿于草丛深处,仓促之间你没能及时发现也是人之常情。这种情况怎能怪罪于你呢?快快起身吧。”
张好古说完这番话之后,袁飞心中的愧疚之情愈发强烈,以至于他甚至无法再多说出一句话来回应。然而,在他内心深处却暗暗立下誓言:从今往后,无论面对何种情况,都必须要比以往更加小心谨慎,绝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此刻,夜色如墨,深沉而厚重,仿佛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笼罩着大地。在这片漆黑的夜幕掩护之下,众人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朝着庄子缓缓前行。队伍中的一部分人留了下来,组成一个班负责看守船只和周围区域。毕竟这里靠近大海,对于整个行动来说,确保退路畅通至关重要。
这座庄子距离海边非常近,如此优越的地理位置无疑为当地居民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出海捕鱼变得轻而易举。不仅如此,庄子的南面还有一条蜿蜒流淌的小河,它宛如一条灵动的银蛇穿梭于田野之间。而位于西边的两个滩岛,则正是由这条小河冲积而成。仔细观察便不难发现,滩岛上生长着茂密的芦苇丛,这显然与小河的冲刷作用有着密切的关系。
在那位身形佝偻的驼背人的引领下,大家一路顺利抵达了他的住所。原来,他家就坐落在庄子的最西端。到达目的地后,随行的士兵们迅速分散开来,有条不紊地部署在房屋四周以及道路两旁和各个路口,形成一道严密的防线。
众人鱼贯而入,走进屋内。只见驼子熟练地点燃了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瞬间驱散了房间内的黑暗。接着,他转头对着身旁的那个少年轻声吩咐道:“快去叫你姐姐给客人们烧一壶热水过来。”少年乖巧地点点头,随即转身快步走向里屋。
张好古借着那如豆般微弱的灯光,小心翼翼地打量起这间屋子来。只见这房子乃是用泥土夯筑而成,粗略看上去应该有三间之数。他此时身处的正是堂屋,而东西两侧各自还有一间里屋。抬头望去,屋顶竟然是由芦苇铺设而成的,显得颇为简陋。
张好古心中暗自思忖道:“这些辽民如今总算是拥有属于自己的栖身之所了,尽管这房屋依旧十分简陋。”目光扫过整个堂屋,屋内的陈设可谓简单至极。偌大的空间内仅有一张桌子孤零零地摆放着,而且还是那种低矮得几乎要贴到地面的桌子。围绕着桌子放置的则是四条板凳,由于人数较多,驼子看到凳子数量明显不够大家落座,便转身快步走向屋外,不一会儿功夫,他便抱回了几个粗糙的木墩子。
待驼子回到屋里,他略带歉意地开口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啊,家中太过简陋,让诸位贵客见笑啦。倒也并非买不起更好的家具,只是若家中添置些稍微像点样子的物件儿,那些个蛮横无理的兵痞们一旦瞧见,定会隔三岔五地上门来搜刮一番。因此,咱们村子里家家户户都不敢随意置办家当。说起来呀,这还得多亏了张龙兄弟,靠着他,我们打鱼换来了不少粮食和银两。不过呢,最该感激的还是那位大老爷,若不是他大发慈悲,赐予我们这片土地建房安家,恐怕我们至今仍流离失所、居无定所呐。”言罢,驼子恭恭敬敬地朝着堂屋正中央的位置深深地拜了一拜。
就在此时,一直静立在张好古身后的张龙微微弯腰,凑近张好古耳边轻声说道:“少爷,那驼子所拜之人正是您啊!此地有许多户人家都为您设立了生祠呢。故而我才觉得这驼子值得信赖,以前但凡有事情需要处理,我们也都会去找他帮忙。”
闻得此言,张好古如遭雷击一般,身体猛地一颤,险些就要从座位上站起来。什么?竟然有人给自己供奉香火!这实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他满脸惊愕地扭过头去,朝着身后望去。果然,正如张龙所言,那里摆放着一张供桌。只是刚才进门的时候,由于屋内光线昏暗,加之他的注意力并未放在此处,所以才没有留意到。而此刻,随着眼睛逐渐适应了室内的光线,那张供桌便清晰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周围的众人面面相觑,全然不知这位被称为“爷”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若是他们知晓眼前这供桌上所供奉的乃是张好古,恐怕一个个都会惊得下巴掉到地上吧。
驼子话音刚落,便弯下腰去,拖过一个略显破旧的木墩坐了下来。他稍作停顿,清了清嗓子后接着说道:“张龙兄啊,前些日子您不是托我去城里打探一下情况嘛,我呀,就借着在城里卖鱼的机会,多多少少还是探听到了一些消息呢。现如今那叛兵已经分成了三股势力,其中一部分留在了城里驻守;另外一部分则跑去攻打福山啦;再有就是围攻莱州的那些。据我所知啊,这叛军最少也得有个一万多人!自从孔有德造反之后,广鹿岛的副将毛承禄、旅顺的副将陈有容等人居然纷纷带着手下的兵马投靠到了孔有德那边。不过具体到底带过去了多少人,就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楚!”
说到此处,只见一位的妇人手提一只泥壶,走了过来。紧跟其后的是那见过的瘦弱少年,他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摞粗瓷大碗,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妇人来到桌边。待少年将手中的碗轻轻放在桌上后,妇人先是微笑着看了众人一眼,随即便提起手中的泥壶,依次为每个碗里都斟满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