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文犹豫再三，还是在任务截止时间前带着手环回到对灾局。
那根不知真伪的手环似乎对他无效，他轻松取下手环，抓在手里检查了半天，没发现任何特异之处。
但拿回局里，维克多只看了一眼，就肯定地答道：
“的确，是污染者手环。”
“罗文，你的实力比我想象中更出色。如此困难的任务，你竟然连伤都没受，我相信你很快就能成为组长，甚至走得更高。”
维克多笑容慈祥，像是一名长辈对晚辈感到欣赏和满意。
罗文在心里嘀咕：何止没受伤，他都没搞懂自己究竟是在哪里遇到的污染者手环。
“您过奖了。既然您说是真品，那我去交给上头......”
他正欲拿走手环，去把手环上交，维克多突然出声制止他：
“我还要再看看。”
罗文不想在这种地方得罪他，只好立在他身旁。
维克多把玩手环，摸着怀里的宠物低笑：
“陪我再聊聊，如何？”
他只在嘴上征求意见，没听罗文的回答便自顾自地问：
“你在执行任务时，有没有见过一些很壮丽的景色？”
罗文心头一跳，立马想起那座倒悬之城。他在心底疯狂重温回来的路上编出来应付局里的谎言，脸上没露出半点破绽，答道：
“没看见什么特别的。”
“是吗？真是可惜。听说，地铁公司在铺开的地下网络并非只为了人们的通行，同时也是为了阻止其他人探究地下。”
“罗文，你不觉得奇怪吗？无夏城的空间资源紧张，为了缓解地面的建筑压力，我们五大管理局在空中建立起星界，可地下却很少有开发过。”
罗文答道：
“但地下有下水道和地铁。它们两处的面积够大了。”
“呵呵，的确说得通。不过，在我看来，那是无夏城自身的结构，而非归功于管理局的开发。”
“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你以为是我们不想开发？其实只是秘党的手伸不到地下。”
“我们对地下的每一次试探都被无夏城本身拦住了。这座城市似乎在隐藏什么秘密。”
“不过，那个秘密究竟是什么，我们还是有些眉目的。”
罗文心情沉重，这些事是他有资格听的吗？
“维克多先生，我恐怕......”
他想要抽身离开，可维克多是名出色的演讲人，只用了一句话便引出罗文的好奇心：
“你知道皇帝和祂的帝国吗？”
皇帝……
罗文不得不承认，他对有关那位的知识很好奇。
“不，我没听说过这两个词。无夏城应该没有那种东西。”
“要说皇帝，我只能想到神王…….还有您，维克多先生也许算得上无夏城所有地球人的皇帝。”
罗文无意讨好维克多，其实还隐隐带了点讽刺的意味。但这句话很是令维克多受用，他大笑两声，继续说：
“孩子，无夏城没有皇帝，我、那位神王，都远不如皇帝。”
“但无夏城的诞生，与祂和祂的国息息相关。”
他娓娓道来：
“秘党相信，皇帝建立了一座永恒不灭的庞大帝国，国的名早已在时光中遗失。因为除了那国外，这世上再也没有如此完美的国度，它的存在即是唯一，所以无需为其冠名，仅仅只需要用‘帝国’称呼这座国。”
“当然，那些是有信仰的非人种的说法罢了。我们地球人不必在意。”
“用一种不够准确，但便于理解的方法解释：无夏城的非人种都曾经来源于某个强大的帝国。帝国的首脑——皇帝，主宰着被称作‘起源之树’的‘多元宇宙’。”
“无夏城，就是帝国的残留。”
“残留？”
维克多又换去另一个话题：
“你认为【千年之灾】是什么？”
【千年之灾】，发生在1999年冬的终极灾害，一场改变了无数生灵命运的浩劫。
那场灾难的幸存者视其为最痛苦的回忆，往往对此语焉不详，流传在外的资料也很少。非亲历者甚至不知道它到底指什么。
罗文对它的了解仅有一句话：
“【千年之灾】降临那日，这座城市有一半诞生，有一半死去。‘我只听人说过这句话。”
维克多笑笑，不以为然：
“罗文，我知道当年【千年之灾】时你不在无夏城，因此你完全不能理解，那场终极灾害对我们这些人究竟意味着什么。”
“但是，那场浩劫对'起源之树'的摧残远超对我们的。”
“尽管我们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灾害爆发的中心，应该就是帝国的都城。”
“那场自帝都爆发，近乎摧毁了整座‘起源之树’，导致皇帝失踪的灾难，被非人种们畏惧地称作【千年之灾】。”
“没人能从灾难的中心幸存，因此直到现在，秘党也不知道皇帝和帝都发生了什么。”
“不过，那场灾害对某些人而言反而是个机会。躲藏在帝国边缘的逃犯、反叛皇帝的逆贼、被封印的伟大存在都借此脱离了皇帝的管控，来到无夏城兴风作浪。我们秘党的职责之一，便是将那些危险的不稳定因素解决掉。”
“比如这样灾害的主人。”
维克多捻起污染者手环，欣赏它的姿态，为罗文解释：
“据说，皇帝建立帝国的前夕，有无数强者前来朝拜、觐见皇帝，为永恒帝国的建立做出自己的贡献。”
“祂们的力量与智慧推动了帝国诸多制度的建立，譬如继承战、施法体系、神明管辖制、贵族制度......”
罗文心中一动，有些不明白具体含义，但又莫名熟悉的词貌似和无夏城的现状能够联系上。
“其中，一位强者为贵族制度的确立奠定了基础。”
“构建施法体系的时候，那人提出自己的想法，祂首先设计出一个崭新的物种，一种群体上混杂了无数象征却能奇妙地保持平衡，个体上又各具特色的生灵，并为他们起名为人类。随后，祂以人类为模板，通过添加和删减某些象征，改造出能够稳定存在的非人物种。”
“祂的尝试最终获得了成功。那些似人非人的物种，便是所谓的‘非人种’。”
“你可以将祂视作所有人类与非人种的造物主。”
“但那位天才为混沌划分出秩序，却又对秩序不满。祂坚信所有人与非人种是完全平等的，祂仅仅只是随机增删了象征，并不代表物种之间真的有高低贵贱。”
罗文瞪大双眼，这个理念实在是太熟悉了。
“祂的理念与皇帝相悖，最后，祂妄图夺取皇帝的权柄，却被皇帝亲手镇压，封印在了帝国的角落。”
“但谁能想到，祂反而因祸得福，不仅免于受到【千年之灾】的侵害，还成功脱困，来到了无夏城，摇身一变，成为灾害信使们的大司祭。”
“是的，祂就是肉灵教大司祭——”
“[进化之龙]赫恩。”
“而污染者，就是人类的原型。正因为他们造物主的谋逆罪行，这些本就没必要继续留存的失败品也被视作有罪，全部被销毁，只剩下这一串手环还能制造出新的污染者。”
“谁能想到，你一名普普通通的组员，竟能够收容那种大人物的遗物？”
面对维克多的笑脸，罗文冷汗直冒。
秘党果然没安好心。
他们想借此试探罗文与赫恩的关系。不管是否危险，污染者手环起码是一件很特殊的灾害，不是谁都能收容的。秘党和维克多已经借此察觉到罗文的一些不同之处了。
维克多再次发问：
“我很好奇，在执行任务时，你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之处？”
“比如......接触到地铁公司一直在隐藏的秘密，一座辉煌的城市——帝国的首都。”
“甚至更进一步，见到那位传闻中的皇帝陛下？”
无论心中有多么惊涛骇浪，罗文依旧绷住脸，平静地答道：
“没有发现。”
维克多知道他在撒谎，他也知道维克多和秘党知道他在撒谎。但他笃定秘党暂时不会拆穿他。
看样子，秘党对那座倒悬之城很感兴趣。在能保证榨干罗文的利用价值前，他们不会轻举妄动的。
他的反应在维克多的意料之中，他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又说：
“我很看好你。”
“说起来，我听说你需要不老泉。嗯，也许，你能比想象中更早得到那件东西。”
他就是不老泉的主人，罗文自然能听出他隐含的意思。
“罗文，你先把污染者手环交给我保管吧。”
“星界的镇压天只是刚刚修缮完毕，但还得经过测试才能承载灾害，现在上交也没法收容，由我这个特别部长代为保管吧。”
什么情况？维克多和秘党的利益应该是一致的才对，为什么如今这么明显地透露给我两者的不和？
罗文沉默片刻，权衡利弊，最终道：
“那就麻烦您了。”
他不得不暂时低头。
维克多嘴角上扬，决定再给罗文一点甜头：
“我突然想起来，你和安休部长的关系不错。那安休部长是否告诉过你，他答应为秘党屠龙，是想要获得什么？”
这是罗文从未听到过的内幕消息。他的确很好奇。
“愿闻其详。”
“呵呵，他想找人。”
“几个月前，他突然找上我们，以杀死赫恩为代价，换取我们协助他寻找一个非常特别的人。”
“说不准，那个人就是你？”
罗文顿时一愣。
安休在找人？
但那个人肯定不是他。
因为只有他们兄弟俩才知道，早在罗文重返无夏城的那一天，他们就已经见过了。
而他加入对灾局前，安休就已经注意到他。所以安休根本不需要通过秘党找他，他一直知道自己的行踪。
那安休到底想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