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内部,三只污染者承夹击之势,包围罗文。
“疼!”
“不好意思,我想问个问题。”
“嘿,好久不见!”
污染者的形体越发扭曲,可仍然在拙劣地模仿正常人说话,看得人后背发凉。
他们齐齐举起手臂掐向罗文,罗文屈腿,低身躲闪,手掌以极快的速度回旋,拍中三人的腹部。
如果三人是人类,要么会被打出个踉跄,要么硬扛这掌,靠下盘稳住步子。但污染者展现出非人的特性,以腹部为界,他们的上身不正常地后仰,双手甩得像是触手,两腿却同时能稳稳站在原地,似乎每一处的肌肉都是独立的。
罗文愈发感觉棘手,三人没有常人应有的身体结构,格斗技对他们效果不佳。
罗文擒住一人的腿,摸上去明明有着腿骨的坚硬,可却极其诡异地反缠上他的手。
他挣脱不能,索性将整个污染者甩起来,用作武器一扫。
他脚抵缠住他的污染者的身体,用力一撕,想扯断污染者的腿,那腿犹如橡皮般延伸,越扯越长。
难道,污染者的本体是章鱼之类的生物?
他和三只怪物缠斗间,污染者不断攻击那些未被转换的人群,地铁继续驶向未知的方向。
突然,罗文察觉到地铁加速变相,重心不稳,差点栽了个跟头,抓住地铁中间的扶杆才没翻倒。
窗外依旧是一片纯白,看不出方向,可罗文明显感觉到重力变了。
地铁在向下俯冲。
车厢内,污染者和其他人类纷纷被重力拖向下方的车厢。罗文紧紧抓握住扶栏,趁机把怪物的身子缠在地铁中间的扶杆上,用力扯缠在他手上的腿,硬生生拽断了大腿,连扶手栏杆都变形了。
从污染者肢体的断裂处,罗文瞥见一丝灰暗的絮状物质,怪物的身躯和大腿像是漏了个洞的气球,无数模糊的气体从里面喷出来,很快干瘪成一张皮,接着连皮也消失不见。
罗文疑惑,污染者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他来不及细想,随着列车变向,前面车厢的所有乘客都在往他这边下坠,他攀爬到边缘的扶手,固定身子,躲避坠落的污染者的偷袭。
一只又一只污染者与他侧身而过,试图勾住他,把他勒死。他借着重力作用一个个把怪物踢下去,怪物们在下面越积越多,很快发现扶手可以作为攀爬的支撑,用各种诡异的姿势爬过来。
他们一边爬,一边不断攻击剩下的乘客,整列地铁的乘客几乎都戴上污染者手环,想要攻击他。
罗文暗道不妙,唯有背对他们往上爬,闪避下坠的怪物和乘客,还得把那些缠人的污染者一个个踢下去。
他得凭借自己一己之力对抗全列车的近三百人。
怪物们如蛇一般挂在底下的扶手和座椅上,腾挪闪移,离他越来越近,他核心力量惊人,两腿和腰身借着车厢最边上的栏杆固定住身子,挥起拳头,把敢靠近他的怪物一个个捶下去。
他没找到怪物真正的要害,但有列车下坠的加速度,只需要痛击怪物和车厢连接处,让他们松开,自由落地即可。
罗文早在圣瓦伦比医院的内环就体验过这种逆着重力战斗的环境,而污染者和医院里那些奇怪的、数量众多的男人也有相似之处。他心中隐隐升起两者间该不会有什么联系的猜测。
难道污染者和大灾害【四万亿分之一的主】有关?
列车越行越陡,直到几乎是要竖着下坠,罗文不知道它究竟要去往何方,但他知道列车停下的那一刻,就是他唯一的胜机。
既然先前罗文能把污染者撕开,说明污染者的身体终归是有极限的,那么列车停止的刹那,巨大的惯性会造成无比可怕的破坏力,足以摧毁列车内的一切。
但罗文有[医神]的赐福,死后可以复活还魂。
战斗中,列车的速度逐渐快到连罗文都无法承受的地步。底下那些污染者被挤成一团,再也爬不起来了。罗文把身体卡在座位和栏杆的夹角处,试图撑过最后冲击的前浪。
他的眼睛也渐渐撑不开了,恍惚间,他瞥到窗外的纯白忽地熄灭,取而代之的是耀眼却不足以照亮车厢的白光。
他侧头望向窗外,看到一座倒悬的城市。
那是一座建筑风格难以言喻的庞大城市。即使只有匆匆一瞥,罗文也能断定,他从未在地球上见过那样的建筑风格,城市以红黑白三色为主体,以圆形、球体和曲线为核心,鲜少有现代城市的方形、直线和锐角,建筑物的体积也大得惊人,绝对超越了地球的绝大部分建筑,整座城市恐怕比无夏城还要大得多得多。而在倒悬城市的“顶端”,也是列车奔驰的目的地,是一时间数不清的银白圆环,环的直径依次递减,呈漏斗状排列,直至到“最顶端”的一颗球。正是那颗纯白色的球体在熠熠发光。
罗文难以置信。
那是什么东西?
这里还是无夏城吗?
随着疑问产生,他隐隐感知到不对,无数新的问题在脑子里产生,最终汇成一个问题:
“我真的不是在做梦?”
他怀中的手机突然响起音乐,他轻而易举地克服先前令他动弹不得的压力,取出在激斗中都没有遗失的手机,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是卡扎德拉的声音,她问:
“你有想过成为皇帝吗?”
与此同时,列车终于停下了。
它撞上了那座颠倒的城市。
罗文瞪大眼睛,猛地从梦中惊醒,下意识摸了摸脸。
他怀里的手机在嗡嗡作响,但他顾不上接电话,而是先看了一眼车上的报站。
他记得自己在列车上睡着了,可睁眼醒来,竟然还没睡够行驶一站的时间。
所以刚刚的一切都是梦?什么污染者,什么列车失控,什么倒悬之城,都是他在短短两分钟内做的一个梦?
他的复活机会也是四次,依旧没变。连他以为自己要撞死了的事也是梦?
他这才想起电话还在震动,接起电话,电话那头是卡扎德拉的声音:
“罗文,我查到污染者的意思了!”
罗文有点懵,先前卡扎德拉就是这么说话的,难道是预知梦?
但这次天使没有说出梦中的话,而是讲起他完全不知道的内容:
“我问了不少朋友才打听到,污染者是一种很古老的说法,已经被主流学界遗忘了。因为和它有关的事都是禁忌知识。”
“但你还记得我那个银烛会的朋友吗?她对古老年代了解颇多,她知道污染者的意思。”
“她说,污染者是‘人类的原型’。”
“那是一群连诞生也被视作有罪的家伙。”
罗文嗓音干涩地问:
“人类的原型......?”
“具体是什么意思她也不知道了。她只知道,正因其罪恶,污染者的存在被视作亵渎,后来全部都被销毁了,而创造他们的人也跟着销声匿迹。因此,污染者这个概念几乎没有流传下来,只有一些强者的只言片语会提到,其中就有人类的原型的说法。”
“......销毁?污染者是被创造出来的?”
“不清楚,我猜应该是,也许就是那个灾害制造的?灾害的历史可以很悠久,追溯到远比【千年之灾】更久远的时代。”
罗文想起梦中见过的那根手环,不禁摩挲手腕,摸到了皮革的手感,突然,他惊得从座位上蹦起来,死死盯着自己的手腕。
他的手腕上,此时正戴着那根污染者手环。
先前发生的一切,或许不仅仅只是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