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老大指着廖主任对廉主任道:“我看他跟鹞子眼是一伙的,说话处处向着他。”便问廖主任:“鹞子眼给你什么好处,你这么帮他的忙?”廖主任道:“你不要无理取闹,就是帮他的忙又怎么样了?辞退不辞退他,那是我们局里的事。你算老几,也来管这事?”
猪老大骂道:“你说的是屁话。你们养的狗出门咬了人,人家也得找你们来算账。何况他冒充你们的领导,找老子的麻烦,还动手打人。老子怎么就管不了这事?”
这时,吵架的声音惊动了整个办公楼,廉主任的门口已经站满了人。廖主任不知猪老大的深浅,看软的不行,准备来硬的。他喊门口的几个年轻人:“你们几个过来,他在这里骂人,把他给我拖出去!”
这几个人正要往里进,被一个人拦住,道:“不能去,你们不是他的对手。”这个人正是去猪老大店里调查这件事的小魏。
猪老大看廖主任喊人,压住火气对他道:“你不要喊人打架,动手不是好事,鹞子眼应该知道,他们五、六个都不是对手,我老猪不是好惹的。今天不是来打架的,我也不跟你理论。”他对廉主任道:“我看你倒像是个老实人,我还得问你,你们现在的局长是谁?”廖主任接过来道:“我们现在没有局长,都是付局长。”
猪老大实在忍不住了,道:“我没有问你,你存心要跟老子过不去是吧?”廖主任一拍桌子道:“你跟谁老子老子的?我存心是叫你离开这里,你不仅妨碍公务,现在又影响我们正常办公。”他又一次命令门口的人:“快来把他弄走!”
猪老大一步上前,伸出胳膊一下子将他搂在怀里,挤压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鹞子眼想动手相救,被猪老大一脚踢坐在连椅上。猪老大道:“把我弄走呢,老子先把你弄走!”
廉主任吓坏了,劝他道:“别别别,不能这样!”猪老大道:“廉主任,你应当明白事理。我是来找你们局长告状的,他在外面就伸着头想冒充局长,我没理他那一套;他又把我带到这里,说你能解决问题,可他又不让你讲话。我问你局长是谁,他拦过去说没有局长。天下没有说不叫告状的,他千方百计地阻扰我,还说我影响你们办公?”
门口的人看到这种局面,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廉主任只得替廖主任开脱道:“这位老兄,千万不能意气用事。其实廖主任说的也是事实,我们局里暂时真没有局长。”猪老大道:“没有局长,总得有个当家的。我只问是谁又用的鹞子眼,叫他去坑害老百姓?”
廉主任指着廖主任对猪老大道:“你快松了他吧,他知道这里面的内情。”猪老大道:“怎么你也不实诚了。他知道内情,会跟我说老实话吗?”廉主任只得央求道:“你先放了他,有话放了他再说。你本来再有理,可是你挟持了他,就什么理也没了。”
猪老大道:“你这个人说话昧了良心,什么叫挟持?他不喊人要对我动手,我抓他干什么?”廉主任道:“我们的人不是没动手吗?”猪老大看了看,道:“我要是不抓了他,你们的人不就上来了吗?那好吧,你们的人没动手,我也放了他。我挟持他干什么,我要找的是你们局长!”
说着,把他放开,一把将他推到门口,道:“哪有你的事,在这里啰嗦?”廖主任恼羞成怒,说了一句“等着瞧。”便匆匆走了。
猪老大也走到门口,回头对廉主任道:“其实你们不说我也知道,你们这个局长把那个局长告走了,不就是他想当局长吗?”廉主任连连摆手道:“别瞎说,哪有这回事?”
猪老大看门口人多,问道:“你们这里有个姓单的局长吧?”有人答道:“有。”猪老大又问道:“他是不是管事的?”见没有人吭声,便喊了起来:“就是这个姓单的局长,他包庇鹞子眼,坑害老百姓,我是来找他告状的。他怎么不敢出来?”有人道:“这话可不能乱讲,得有根据。”猪老大道:“没有根据我就告他了吗?”
他指着屋里的罗彪,道:“这个鹞子眼,他本来就是被你们局里撵出去、辞退的,现在这个姓单的局长又叫他去管市场。他自己开着鸡行鱼行,把卖鸡卖鱼的都撵到他行里去。不愿意去的,就把人的鸡、鱼给收了,这是我今天亲眼看见的。他两头收行用还不过瘾,竟然往鸡、鱼肚子里打水,塞沙子,街上的老百姓没有不骂的。他捞的钱盖了两层楼,你们得到什么了?”
喘了口气,接着又大声道:“上个月,他领着几个小混混冒充县里的检查组,去关我的店,还行凶打人,就是被你们王局长开除的。可是这个姓单的一直帮着鹞子眼,去告王局长。最后把王局长给告走了,这里便成了他们的天下。姓单的要是落不到鹞子眼的好处,他会这样做吗?”
站在走廊里的人像听报告一般,听得津津有味。想不到这个人知道局里那么多的内幕,聚得人越来越多。也有一个替单局长说话的,道:“都是没有根据的事,不要听他瞎说。”
猪老大盯着他道:“我瞎说?你敢把姓单的局长叫出来,请他跟我当面说清楚。你在这里废什么话?”那人吓得缩着头从后面挤了出去。
猪老大又道:“这个鹞子眼背地里不知道干多少坏事,你们心里比我清楚。你们单位的人提起他,也没有几个说好话的。他就仗着这个单局长,人家造假,他当保护伞;人家诈骗,他去敲诈;单位查案,他通风报信;对小商小贩,坑骗刮喇。他就借着工商局这块招牌招摇撞骗。穿的是你们的衣裳,老百姓骂的也是工商局,你们还好意思替他说话?”
廉主任看他在门口一直吆喝,只得上前喊道:“老猪、老猪,有话进屋里说。别影响他们工作!”猪老大道:“你有本事把这个单局长叫出来,我拉他去县政府理论。还会影响你们工作吗?”说得廉主任无言以对。
这时,只听刺耳的警笛响起,由远而近,一辆警车停在了工商局门口,依然呼叫着。看热闹的人纷纷散了开来,朝院子里看去,只见走出来几位穿公安服装的人。办公室廖主任早已跑了过去,把他们带了上来。
来到二楼,廖主任就指着站在门口的猪老大对其中一个警察道:“安队长,就是他。在这里打人骂人,扰乱公共秩序。”他指着走廊上看热闹的人道:“你们看看,闹得大家都没法办公,刚才还挟持我。”
警察走到猪老大跟前,安队长看他身强体壮,面目特殊,猜想不是个善茬,没强行把他带走。先问道:“你是干什么的?”猪老大道:“告状的。”安队长道:“你告谁?”猪老大指着廖主任道:“现在先告他!”安队长道:“你告他什么?”猪老大道:“我问你,告状可犯法?”安队长道:“告状不犯法。”猪老大道:“告状不犯法,他叫你们来干什么的,抓我?”
安队长道:“告状虽然不犯法,但是你挟持他干什么?”猪老大道:“什么叫挟持?我正在屋里跟这个廉主任说话,他喊门外的人要对我动手。我就是抓住他,不让他喊人,怕打起架来。这就叫挟持?我要是挟持,他还能站在那里?”
廖主任道:“不要听他胡说,那屋里还有一个被打伤的哩!”猪老大问廖主任:“屋里那个人是你打伤的?”廖主任对安主任道:“我会打自己的人吗?明明是他打的,他还诬赖我。这样的人,你们还不赶快抓起来?”
安队长走进屋内,看了看鹞子眼,头上确实有伤。问道:“你是谁打伤的?”鹞子眼指着猪老大:“是他。”猪老大道:“你竟敢睁眼说瞎话。这个廉主任在,你问问他,我什么时间打的你?”安队长看了看廉主任,廉主任道:“那、他确实不是在这里受的伤。”
鹞子眼觉得有警察在,壮着胆子道:“刚才还踢我一脚呢。”猪老大道:“那是你要帮这个姓廖的打我,都伸手了,我才给你一脚。你说,你头上的伤是我打的吗?”
鹞子眼不敢再说话。安队长对猪老大道:“告状是告状,该找谁找谁,但不能胡闹。这里是机关单位,你看看造成多大的影响?”猪老大道:“谁是胡闹,怎么来到就给我扣帽子?”安队长有些发火,道:“什么叫扣帽子,这不是事实吗?”
猪老大指着鹞子眼道:“他到我店里冒充县工作组,打人你知道吗?他在街上抢人家的鸡,你知道吗,这不叫胡闹?我拉着他专门来找局长告状,就叫胡闹?这还是你们派出所姓刘的叫我过来的。对了,他的伤是怎么回事,小刘也知道,你去问小刘。”
安队长问道:“派出所的小刘?”猪老大道:“对,你也是派出所的吧,小刘怎么没来?”安队长道:“我们是治安大队的。”猪老大道:“治安大队也管这事?我来这里告个状,与你们也有关吗?”安队长道:“你告状于我们无关;但是扰乱公共秩序,影响单位办公,我们就要管了。这样,咱们有话还是下去说吧?”
猪老大问道:“什么,下去?你也别吓唬我,要下你下去。我本来就在下面等着的,是这个姓廖的硬把我请上来;现在你又叫我下去,凭什么都得听你们的呢?告诉你,我还没找着人告状呢,得在这里等这个单局长散会。”
安队长看他脾气倔强,为了避免发生冲突,便问廖主任:“你们局长在吗,还在开会?”廖主任摇着手道:“局长不在。”猪老大瞪眼问道:“什么什么?你刚才还说他在楼上开会呢,怎么又不在了?”廖主任道:“刚才说他开会,是在县里开会。”猪老大怒道:“你一直在骗老子!”
廖主任指着猪老大对安队长道:“看,他又在骂人!”猪老大道:“我不骂人,留着你在这里扯蛋?”便对安队长道:“这个人真无耻,我来找局长告状,他一直拦着我,让我跟他讲。我没理他,他又说廉主任能解决问题,硬把我带到这里,可廉主任哪敢说话?还得听他的。他开始就说局长在上面开会,现在又说局长不在,你瞧他是个什么玩意,他的话能听吗?”
安队长听出些门道,对廖主任道:“你们局长不在,你应当老早给他讲清楚,闹到现在,才说局长不在。”廖主任不屑一顾道:“他多大个事找局长?”安队长道:“你管他事大事小,他要找局长,你就该跟他讲清楚。”廖主任不耐烦道:“局长是什么人都可以见的?”安队长忙拦着道:“怎么能这样讲话?他又不听你的,你就少说两句。”
猪老大看安队长并不是站在一方说话,想在中间摆平。自己趁机找个台阶。对着廖主任骂道:“遇到个丧门星,惹老子一肚子气。我也不跟他啰嗦了。既然你们说这个局长在县里开会,我就到县里去找他,行吧?我还要连他一起告呢。只有这样的混局长,才能用这样的败类兵。”
正要下楼梯,又转回头来道:“姓廖的,那个鹞子眼交给你们了,以后再见他上街抢人的鸡,夺人的鱼,老子还是饶不了他!”
猪老大也是按照高翠兰的意思,先把鹞子眼跟单局长弄个丢人现眼,然后再到县里去告他们。他觉得这一回虽然没见到那个单局长,但也折腾得差不多了。他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转身下了楼梯,又转身给安队长摆了摆手,然后摇头晃脑走了。
廖主任看着他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问安队长:“怎么,就这样让他走了?”安队长道:“走了不好吗?还嫌麻烦不够。他口口声声是找领导告状的,你看他是个好对付的人吗?今后最好不要惹他。”说着,打手势要他们的人收队。
安队长正要走,单局长突然出来喊住了他。原来他的办公室也在二楼,只跟廉主任隔几个门,刚才的吵闹都听得见。他知道猪老大走了,才出来喊道:“安队长,过来坐坐。”安队长问道:“原来你在呀?”单局长笑着道:“他们说是来个流氓,不让我出来。”安队长道:“我以为你不在呢?”于是安排他的人先下去,便跟廖主任一起进了单局长的办公室。
单局长让他坐下,掏出烟来递给他,廖主任忙上前给二人点了火。单局长对安队长道:“我跟你们局长可不是一般关系。”安队长道:“要不,局长接了电话,我们就过来了。”
单局长问道:“这个人怎么回事,就这样让他走了?”安队长却问廖主任:“你见过这样的人吗?一脸的怪相,我估计他不是一般人。”廖主任道:“就是,长得简直跟野猪一般。”安队长道:“也不是你说的那样。反正这个人有点特别,天不怕、地不怕。就我们来到以后,他也跟没事的一样。”
廖主任对单局长道:“他不但不怕,还跟我们安队吵呢。”安队长道:“其实,我觉得这件事情本来很简单。他无论告谁,你还不如当时见见他呢。这种人一看就知道,吃软不吃硬。他找的是你,你亲自出面跟他谈谈,他也就达到目的了。现在搞得你不见他,他反而对你们一肚子意见。”
单局长只得道:“是的,我也觉得见见他比较好,可他们几个不让我出去。”廖主任立即附和道:“我就是看那人挺凶的,而且满嘴胡说,连局长都敢骂,就怕发生什么意外。”
安队长道:“其实我们也没办法,当警察也有规矩呀。我们来到的时候,他又没有什么过分的行为,只是要告状,我们也不能来到就抓人。”
廖主任道:“他当时真挟持了我。”安队长道:“他就一个人,又没带什么凶器。你们办公室那么多人都在,什么挟持不挟持?又没造成什么后果,你不好好的吗?”廖主任着急地道:“可是、可是老罗受伤了呀。虽然不是在廉主任办公室打的,但肯定是他姓猪的打的。”
安队长还没答话,单局长问道:“哎——这个老罗呢?”廖主任道:“还在廉主任那里吧。”单局长明知故问:“他真受伤了?”廖主任道:“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头上受了伤,连个屁都不敢放。我估计是被那个姓猪的打晕了。”单局长道:“这么严重?咱也不能白挨。你把他叫过来,当着安队长,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廖主任出门去喊罗彪。
安队长本以为猪老大与他们只是发生一些口角,说了几句过分的话,又没真正的打斗行为,而且人家来局里还是告状的,当事人一走也就完事了。本想息事宁人,可是单局长不肯放过,只得耐心地坐了下来。
廖主任带着罗彪来到单局长办公室。单局长看着罗彪弓着腰,捂着头,一副可怜相。问他:“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打了你,也得跟安队长讲清楚?” 罗彪这才找个地方坐了,便把和二子一起查市场时遇到猪老大,被抓、被打的情形讲了一遍。当然,还说猪老大打了他。
单局长故意问道:“照你这么说,他是标准的妨碍公务?”廖主任道:“那还要问吗?”单局长对安队长道:“讲起来,这应当归你们管呀?”安队长道:“那是在街上发生的事情,当时派出所的小刘他们去了,得听他的意见。”
单局长道:“噢——对了,派出所去人了。”他问罗彪:“二子呢,他挨打没有?” 罗彪道:“我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姓猪的好像没打他,主要就是骂他。”
单局长看着安队长道:“这得想办法处理呀。中秋国庆期间,我们正在整顿市场,分了几路人马,都在街上检查呢。像他这样扰乱秩序,我们还有办法开展工作吗?”
安队长问罗彪:“他口口声声说你冒充县里的检查组,还打了人,是怎么回事?”鹞子眼道:“没、没有。”单局长忙拦过来道:“这个事情是早就调查处理过的,陈谷子、烂芝麻了。你不能听他乱讲,咱们得以事论事,你说他今天是一种什么行为?”
安队长听单局长说话咄咄逼人,一再给自己出难题。他知道工商局内斗是出了名的,不能趟这趟浑水。于是回答道:“既然局长说了,咱们就以事论事。我们这次出警,主要是你们说有人挟持了廖主任。我们来到之后,看到廖主任根本没事。至于你讲的在市场上发生的事情,刚才我就说了,派出所的小刘在场,他了解具体情况,要处理的话,也得让他们拿出意见。”
然后站起来道:“这样吧,我也不能在这里久坐,省领导这两天就要来咱们县检查,我正写着安全保卫的预案呢,下午就开会研究。这件事情你放心,我回去后就跟局长汇报,请他安排派出所处理。”
单局长本来是想说服安队长去抓猪老大,阻止他再跑到县委大院里去败坏自己的名誉,早晚是个祸害。可安队长一句话堵住他的嘴。虽然没达到目的,但也不能得罪这样的人。于是客客气气地道:“行行。本来要留你们吃顿中饭,没想到你没时间,那就只能改天喽。”又对廖主任道:“拿条烟。”安队长摆手道:“不要不要,千万别客气。”说着走了出去,廖主任上前拉他,也没拉住,径直下楼走了。正是:
自恃官场人脉广 为虎作伥逞凶狂
世间总有公正在 邪恶势力不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