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
梨木圆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
有一半菜色是肖誉的喜好,另一半则十分杂乱,几乎什么都有。
原是江素卿也想吩咐下人备些肖蘅喜欢的菜色,可话到嘴边却发现她根本就不了解肖蘅的喜好。
于是只能让后厨多备些菜色,种类繁多,总有一两样是他心中所喜。
江素卿坐在桌边,时不时瞥向门外,手中被拧成一团的丝帕已说明了她心中的慌乱。
“吴嬷嬷,他们兄弟二人为何还没到来,可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吴嬷嬷看向门外,不解地问:“命人去请不过一刻钟,夫人为何会有此担忧?”
“我是担心誉儿又被肖......”脱口而出的话到一半便止住了。
江素卿下意识捂住嘴,略有些心虚地看向吴嬷嬷,答应过要一视同仁,可心中的成见还是让她不自觉地偏向誉儿。
她知道这样对蘅儿来说并不公平,可下意识的习惯不是一两日就能轻易改掉的。
“夫人。”吴嬷嬷的语气有些无奈,“想想世子还小的时候,他多哭一声,您便会哭上三声,母子之间的羁绊是永远都割不断的。”
只要夫人真心改过,并对世子多一些关心和爱护,以世子的性子又岂会真和夫人过不去。
江素卿忆起曾经,面色逐渐变得柔和。
回想当年,她诞下蘅儿的时候,产婆将孩子抱到她跟前。
明明已经乏力到即将昏睡,她还是强撑着将孩子抱到怀中,对着他柔嫩的小脸亲了一遍又一遍。
蘅儿百日宴,百官上门祝贺。
与她交好的几位夫人喜爱蘅儿,想接过去抱一抱,她怕她们不够细心误伤了蘅儿,愣是只给看一眼。
蘅儿三岁的时候,负责看管的三位嬷嬷一时疏忽,导致他失足跌入府中的荷花池。
恰好经过的她顾不得自己不识水性,一头便扎入荷花池中。
若不是侯爷闻声赶到,想必她早已没了性命。
那一夜,三位嬷嬷被驱逐出府,府中的荷花池也连夜被填平,均是她一人所下的命令。
要知道那荷花池是侯爷为她所建,于她来说有着非凡意义,可为了蘅儿的安危,她还是忍痛割舍了。
“蘅儿......”江素卿猛地从回忆中惊醒。
原来蘅儿对她来说重要至此,便是誉儿也不曾得到过这般不顾一切的关心和爱护。
可因为侯爷的逝世,她将蘅儿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他就此死去。
为什么?
为什么她为何能够如此狠心绝情?
侯爷舍命相护,足以证明他有多爱护这个孩子,她却做下这般错事,害他险些丧命。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江素卿快速站起,眼中布满忐忑,忐忑之中又带有一丝希冀,“蘅儿......”
一道银白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苍白的脸上挂着略显坚硬的笑意,“娘,是我,誉儿。”
看清来人的脸,江素卿脸上掠过一抹一闪而过的失望,但还是招呼少年上前,“誉儿,过来坐吧,你大哥应该也快到了。”
肖蘅走到重新坐回原位的江素卿身边,眼神仿佛能够洞穿人心,“娘为何突然要见大哥?”
“都是一家人,你父亲过世后府中仅剩我们母子三人,或许我也该放下了。”
江素卿的回话在肖誉的意料之中,他抬起那双晦暗不明的眼看向站在一旁的吴嬷嬷,“是啊,早该如此。”
肖誉坐下道:“曾经的事我都不计较,毕竟并未伤及孩儿性命,是娘太过较真了。”
“誉儿。”江素卿第一次用怀疑的语气问肖誉,“你身上的伤和过去的种种,真的都是你大哥所为?”
肖誉垂在袖中的手逐渐握紧,青筋毕露,口口声声大哥,看来她竟有意与肖蘅和解。
这可不成,若是他们母子同心,这侯府与侯爷之位可就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了。
面色陡然转变,脸上挂着浓浓的委屈和理解,“娘对我多了些爱护,大哥记恨也是理所当然。”
肖誉缓缓掀起衣袖,将几道鞭痕展示于江素卿面前,“这伤是大哥上回纵马所伤,府中奴仆均是见证,孩儿万不敢有所欺瞒。”
“这......这伤......”捧起肖誉的手臂,看着上头斑驳交错的几道鞭痕,江素卿心痛难忍,正欲发作。
吴嬷嬷及时提醒:“夫人,都是您的骨肉,万不可有所偏颇。”
闻言,江素卿心中的怒意有所缓解,但还是打算招来奴仆问个分明。
忽然,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传来。
肖誉轻声笑道:“娘和大哥能和好是好事,我去迎接大哥。”
说着他起身走向门口,朝着快步走来的肖蘅扑了上去,“大哥,你来了。”
看着扑向自己的肖誉,肖蘅眼中陡现一抹厌恶,不知为何,对这个血脉至亲的弟弟,他始终喜欢不起来,甚至十分厌恶他的靠近。
只是不等他抬手阻止,肖誉的身子一偏,人已重重砸向一旁的青石阶,口中不断呕出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