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才不傻呢,谁会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早在今年正月间,多尔衮与岳拖入关爆掠之际。翰林院修撰吴伟业就同圣上说了,…需急遣知兵大臣选九边锐卒,再益以川浙兵各数千人,预防今秋。接着还需大更法制、选将备边,严肃武试、积粟足食。
不光知道当时该如何应对,并预见性地提醒皇帝,满清鞑子入秋以后还会来。
办法也有,对法制进行调整,筛选优秀的将领驻守边塞。自从第一名武状元战死登莱,武举现在贪弊成风。然后,重点提醒粮食问题。讲法虽然笼统,可一条关键的也没拉下。
预见的清兵再次来袭也应验。十月满人攻锦宁,宁远守将金国风中了诱敌之计,同儿子亲兵数十人战死与北山岗。
上报怎么写不管。稍微有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镇番卫都督同知是正常人,不可能因指挥不动手下近万人,然后出于不忿带着亲兵卫队和儿子发起自杀性冲锋的。首先需要肯定他是正常的,那么上报的和接受这样上报的人都是非正常的。
非要拿出金国风是正常人证据,也有。
二月份,皇台吉为接应南下入关掠夺的部队,拉着大炮围着松山打。那个时候金国凤就在城内,带兵三千,带人突袭炮兵阵地也中了埋伏。重点说了炮火的猛烈程度,城里的军士只能背负门板才能行走。这种有效防备肯定是大面积的,而且命令就出自金国凤。
那么,由此可证明,金国凤不光正常,而且懂战术运用,军事知识也要高于常识性的一类人!
当所有人为什么非要把责任推到下头的军士头上呢?问题出在选将备边四个字上。
战果分明,主将误中圈套嗝屁了了。谁选的谁负责,就像杨嗣昌推举熊文灿一样嘛。妙笔一转,不是误中圈套,是底下人不听话,胆怯畏战。这样金都督才身先士卒冲过去滴,以自己及儿子还有亲兵的性命来唤起士卒们的斗志。
啊!多么伟大呀。然后,一切在歌颂中结束。不用追查谁责任,也不用惩罚畏战的士兵。圆满!!!
这样的塘报你信吗?如果你想被划入非正常人士的范畴,可以信。反正黄冲是不信。
一个从上到下已经烂到骨髓里去了的朝廷。乐安侯还是抱着一丝幻想,利用还未及剥夺的直奏权限,给皇帝上了份密奏,重点就是成国公所见所闻而不敢讲的事实。北地已死,及早南迁。
这个算提醒,幻想部分他毫不客气的让杨嗣昌及早滚去处理辽东事务,由他所统府军完成山、陕、川及河南、湖广五省的剿匪。
之所以叫幻想,因为他知道行不通。最起码杨嗣昌还是内阁首辅,见过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人吗?如果温体仁此际未死,或召回代用,都还有三分希望。可惜,唉!
要被启用谈何容易,他朝中已无人,王公贵戚们不讨厌他,但只会把他当抹布使。王承恩那种人,哼,只会在跟你要钱的时分才同你好说话。如今宝钞司和葭州宫火(火柴)的直贡,最终所得好处揣进的可是他口袋。
所以呢?所以朱纯臣、朱骥来调兵的消息到了王家麟那里,传进了黄冲耳朵。
叫杨嗣昌滚开把府军开入关内剿贼,也算庆王、肃王没在场当参谋的情况下,黄冲思虑出的一种反制手段。
目的就一个,调我的兵可以,得给我个大点的名分。
多达三十二名宦官抬起的撵驾缓缓落地,朱由检今天难得地穿了一套燕弁服。
帝王的常服也是精美无比的。燕弁冠和皮弁冠形制差不多,用乌纱覆盖,十二条缝用金线覆盖,帽前装饰五彩玉云纹各一朵,后面装饰四山纹样。
一根玉簪。玉簪?是的,您可没看错。长长的玉簪,将冠体与内里的发髻固定住。
“替朕更衣。”
尚衣监的太监早候在屏前,几个人一溜排开,手里分捧着一套戎衣。
朱由检今天异常高兴,准备带新安侯和永安公主驸马巩永固去小校场一展身手。
脱下的常服是上下分裁的,只是在腰间缝合成上下相连的样式。所以讲,给皇帝更衣是件极为麻烦的事。候在殿外的两个心里不耐烦,表面一副恭顺低着脑袋,实则在偷偷数着靴子边的蚂蚁。
黑衣青边的外衫搭在了架子上。全是龙纹,领子、袖口、衣襟和下摆都是。前有圆形蟠龙后还有方形的两条蟠龙。
下裳像分成十二片的裙子,没错哦,还是长裙。直到脚踝部位。
白袜黑鞋,哦,还带着条红鞋边。
“快些。”朱由检的性子一贯都急,喜欢穿布衣的原因大概也不能排除掉这个。
鼻头见汗的俩太监加快了手脚。旁边宦官们手里捧着的叫‘紫花罩甲’,这可是民间禁止的物件,紫花布以紫木棉织成,颜色类似赭黄,但较为浅淡。
铁甲、头盔、半身甲,这三件穿起来飞快,套上前后绑住就成,靴子和腰刀却又要繁琐些。
大冷天的,哪里的蚂蚁。待得两位年轻人因耷拉着脑门将脖子快弄僵的时分,皇帝陛下总算是换上了身帅气的戎装,踏出了殿堂,在闫勇志的保护下,骑上匹银鬃马。
呼啸立起,勇士营前后开道,一行人策马去往小校场。
“朕听说陇东边陲,黄土高原丘陵沟壑,境内西北高峻多山,东南丘陵起伏,中部河谷密布。既是天然道路枢纽,又是一处屯兵的好地方。”跑马射箭的间隙,朱由检支撑着强弓,有些向往,“真羡慕你们啊,哪里都能去。”
“陛下是在说乐安侯吗?”新安侯问。更早前,文华阁里皇帝同几位大学士探讨过由府军入卫好,还是入襄阳好。
“他同朕讲了三件事,都很重要。”皇帝用弓点着策马狂奔的巩永固,“第一桩就是南迁。”
南迁事宜许多人提过,李邦华讲过,驸马巩永固也极力主张过。新安侯刘文柄却对此持有不同意见,但从来也不当面讲。这位年轻的皇帝表弟老成得很,一般公开场合下,从来不发表个人意见。
“陛下累了吗?”妹夫的马从旁奔驰而过。
“怎么会。”皇帝笑着,用弓梢扫了他的坐骑后面,“驾,哈哈。”
“好。”
见巩永固一箭正中草靶,朱由检喝了声彩。旁边刘文柄,握住两条鞭子,牵着两条马缰绳跟着他一起随意遛向那边。
走动的途中,皇帝屏住呼吸,深提一口气,一箭飞出,也钉在靶心上。
“好~。”
喝彩声中夹杂着几个不阴不阳的宦官尖锐嗓音,让人听得极为的不舒服。但朱由检已经习惯了,显得毫不在意,快速张弓搭箭,又射出一支。
弓弦响过,第二支箭又中草靶正中。
“嗷~。”
勇士营的侍卫在呐喊壮威,狂拍他马屁。
“朱骥讲黄冲按徐阁老的‘四用’练兵,孙元化以前于登莱也该如此才对?怎么效果却相差甚远。”第三支金漆箭搭上弓弦,但去没有拉开,“还有,离开了黄冲,朱骥所率护天营已经两败。”
“陛下箭法高超。”巩永固已经打马兜跑回来,偏腿跳下了马鞍。
“给我吧。”刘文柄同他极为熟悉,当年巩永固能胜选永安公主驸马,还曾出过不少力。
“朕方才在想,如果杨阁部能指挥乐安侯的府军,再加上而今抽调的各镇精兵,是不是襄阳捷报不日便传?”
“恐怕不行。”巩永固搔脑壳,待见皇帝没有责怪的意思才敢往下讲,“下臣曾经和黄冲数次出猎,此事之前禀报过陛下。”
“嗯。”
“我听他讲过。谁亲手创建的军队便注入谁的魂魄,岳家军、戚家军就是这个道理。”
“还有已故卢总督的天雄军,跟你讲的有些像。”
新安侯不懂什么军魂军魄,但他反对杨嗣昌,勋臣外戚都在反对这一任的内阁首辅。
“你的意思就是,府军只有在黄冲手上才能发挥出战力。”朱由检陷入沉思。
收到乐安侯的加急奏章,皇帝还是挺高兴的。在西边把两拨蒙兀儿人打得扑街,再怎么说也是在为自己脸上添光。肯主动申请带兵平贼,也说明黄冲没有与朝廷背道而驰的意思。
还有一件事黄冲误解了他,今年以来,皇族宗亲中多人被选用为任官,其实就是因受庆王、肃王参与西征的影响。
宣见两王是为详细了解西域的目前状况,连时限都没有规定,根本没有要法办二位藩王的意思。三年前的唐王是个特例,那是勤王,藩王亲自带兵出现在京师,那还得了。
但内阁大臣的妙笔生花,加上差官有意的曲解,送达到边关前线的圣喻就变了味。
这种事现在已经见怪不怪,地方在鬼扯蛋地糊弄朝廷中枢,中枢官员也是蛋扯鬼地随意乱命地方。大家嘴里都没有真话,这怪得了谁?要怪就怪圣上,你敢吗?
“黄冲建议朝廷增兵辽东,认为洪承畴所携兵力完全不能抗衡满奴。”见两位近臣都不讲话,朱由检进一步说,“他讲唯有杨嗣昌携左良玉诸部往东北,我方才稍有胜算。”
“乐安侯初统新营时,同建奴于关外倒是打过不少仗,也还算胜多败少。”
牵马的新安侯看似无意地,讲出来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