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黄冲怎么发牢骚桩子死死闭住张嘴,反正不答话就没错。
有样学样,没样看世上。
曾经的把头马夫如今的壹旅指挥使蔡植腾,听人讲在哈密又纳了五名小妾,现在大小老婆算上冬至达十一位。排第二的当属夜游神,没了只脚也一气整了九个婆娘。
桩子算中间层的,大老婆是肃州卫的崔家小姐,小老婆一窝有六个。
二十多个老渣子娶老婆,黄冲得给钱,生了孩子来报喜也得给钱。然后短短两年间就一个接一个,硬是蹦跶出一个中队来。如今连掌管侯府内院的陆老妈子都嫌烦,吩咐下面,头一两便罢,后面的就当没听见。
黄冲不是不愿给,关键是心里不平衡。尤其是当鸢儿讲出来这事后,便更加的心里不平衡。
桩子又不傻,哪能看不出来?
“这人闲不得的。”
“谁啊?”
瞅着黄冲挪着椅子墩子去了那头,古怪的桩子故意大声问小声嘀咕的张成。
“我说我自己行了吧。”没好气的,张成跨上四五级台阶,以便能随时听见侯爷的传唤。
“怎么样?好些了吗?”
“唔唔,好…痒。”
“快快快。”
亲兵在磨刀,黄冲不便,鸢儿刚才端起的架子还一下放不下,好在还有婢女在侧。黄冲还特意把脸移到一边去。
“好…好好了。”
“就是肋巴骨断了,其他几处的刀伤都不妨事。你莫要管其他,好好养着。”鸢儿轻声安慰道。
“你们去忙吧。”黄冲在支人。
“好,我们就在那边。”鸢儿知道他两师徒要说话,直起了腰身,“喂,你也别磨了。”
五大三粗的女亲兵拎着油石和刀子跟着一起走去了东首。
“师…傅,强扭的瓜不甜。呜呜~。”
“什么?”
不晓得他在装聋作哑还是不便回答,冬至脸上的绷带晕湿了。
乌斯藏局势之复杂远超一般人所认识。
世俗官员比如目前最大的帕竹巴政权,第悉藏巴噶玛丹迥旺波(藏巴汗)表面是最高统治者,实际却处处受到各寺庙的僧官节制,连察里巴(拉萨地区)地方的税收也常常不能按数收取。
原因就在于政、教两立所致。
这种体制可能有某些好处,比如可以相互制约。但坏处去是大大滴。
乌斯藏黎民百姓,头上有个管着你平常言行的不算,还有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机构在管束着你的灵魂。讲句不好听的,耕牧交税之外,你还需向寺庙供奉。否则,你的来生,甚至来生的来生,也将得不到保障。
可怕的束缚造就出极端的贫瘠。
对下是如此。那么两个对立的权力机构呢?
早在二十四年前,噶玛丹迥旺波的父亲,老藏巴汗曾经下令下令禁止达赖喇嘛转世,并强行没收哲蚌寺和色拉寺的田地和属民。那个时候恰好是四世赖喇嘛去世的时节。之所以他敢那么做,是因为刚刚战胜了支持格鲁派(黄教)的拉萨地区的首领吉雪巴。
而图鲁拜琥为什么能一路南下攻取西海和康多,也是黄教喇嘛的一种反击手段。
可以说是他们派人去天山北麓将和硕特联部军队请来的。图鲁拜琥的固始汗不是战争爆发才加封的,而是在战争爆发之前,由黄教喇嘛秘密联络后阴谋促成的。
可以说,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那为什么赞善王、白利土司还有之前的却图汗及林丹汗都反对黄教呢?
原因也许深层而复杂,但最重要的一点摆在那。黄教寺庙是会派下僧官主动收取地方税的,并转而巧妙地说成这是属民们自发的奉献。也就意味着寺庙可以与世俗政权公开争夺最基本的税源。
百姓的产出就是那么多,给了你就给不了他,给了管灵魂的他也变不出另一份再给管杀不杀你脑壳的。
顿月多吉情愿被图鲁拜琥逼进山里打游击,也绝不带领自己的族人投降,就已说明他知道黄教掌权后其后代将不再享有特权,连大明朝给予的那点表面的东西都不如。所以,他誓死抵抗!
虎墩兔憨和绰克图自不用说,图鲁拜琥也明白。
区别在于,前两位都是公开反对,因为他们有反对这些教义的实力。而后者却是在借势,乘机借助黄教喇嘛在西海、康多及乌斯藏中的势力,再联合铲除异己之后,会不会反目相向很难讲。
但藏巴汗的麻烦还远不止这些,他们家族一系中新起仁蚌巴与哲蚌寺和色拉寺的喇嘛首领关系密切。
究其原因,其实与图鲁拜琥侵占西海和康多一样,想当老大!
大明的乐安侯府军入藏,噶玛丹迥旺波暗自欣喜不已。和硕特联军在杂曲卡战败的消息传至察里巴,图鲁拜琥的长子达延鄂齐尔在第一时间被他派人扣押起来。同时,派出了使者去迎接大明的官员。
既然别人想借势联合搞垮自己,那么自己也可以联合大明打压着敌对的本地势力。
几乎同时,乌斯藏西部的最大首领(非藏巴汗政权)噶玛·丹迥旺波,在知道大明出兵干预藏内政权之后就开始积极进行联系,他也和白利土司顿月多吉一样,是一位坚定的反黄教人士。
黄教之所以能快速壮大也不是没有其他原因,他们又岂会坐以待毙。
于是乎,两位黄衣师带着所谓的活佛封号及一系列好处的许诺,率先进入了灵藏。
这是摆在肃王跟前的一道难题,黄冲受伤,委托他与庆王全权善理,多好的借口与托辞啊。
不是托辞也没办法,庆王和他都晓得,这厮会用鞭子和刀子来进行这场文韬而非武略的游戏。事实摆在眼前,乐安侯压根就不是一块与人谈判的料。
肃王有才,庆王有计。两人一合计,先施行一个‘拖’字诀,把几方情况进一步摸清楚再说。
黄冲驻结古养伤兼操心人家大姑娘小媳妇的操蛋事,是因为有了空闲。
这段空闲将不会短,迫于四方环境的变化,当初一扫而南下的战略已做出了修改。随着洪承畴与孙传庭携带陕兵入卫,张献忠、罗汝才的复叛,还有李自成麾下田见秀部出现于葭州地带。府军伍旅、贰旅已开始回防。
尚有朝廷对庆王、肃王的处置需打理斡旋,辽东战局的变化所带来影响等等。
目前第二阶段计划的调整为寻求合作方与代理人为主,军事攻伐为辅助的战略。
葭州对龙岭,白云观。
侧殿上空余烟袅袅,香炉中,一支明显下部被折去一半的信香正作垂死挣扎。
香案前的蒲团上,百般无聊的朱桂影眼珠子叽里咕噜乱转,抓耳饶腮地东张西望。介于这皮孩子偷跑十七八回的恶劣记录,莫可奈何的成一只能把他锁在这里。
“师兄,师兄。大师兄,我已经打坐一个时辰了。”
“吵什么吵。”“咣。”看殿门的军汉用刀把撞了下门,朝里头骂骂咧咧喝了声。
“成一师兄。”
“咣咣。”“再囔,信不信老子进里面削你一顿。”
粗鲁的军汉大多都是直肠子。囚犯就要像囚犯的样,成守备吩咐当他是囚犯,那便就是一个囚犯。
“娘,你好狠的心啊。怎么也不来找我,呜呜呜~。”内里传来哭声。
“叫娘没用,老子替你老子来管教你。”“咣当。”才迈脚入门的军汉当头着了一门栓,立时晕倒在地。
“你…你干什么?放下。”
举着长长的门栓朱桂影与剩下的一个矮小的门卫对峙。
“等守备大人知道,不再关你三五个月才怪。”这家伙是个心思活泛的,平时没少接受小世子的好处,做人也较为圆滑。
“你放我走。”
“不行,让守备大人晓得非打折了我双孤拐。”
“那就没得商量了,本公子是死也不会再回殿里的。”
“回去,快回去,莫要惹事。”小个子拔出了刀。
“那就再做桩买卖。”小世子声色犬马都精通,独独力气小,和张成一般的大,举根门栓久了都带喘。
“不做不做,再不回去莫怪我不客气。”
当兵的自有一股气势,眼睛也凌厉,已经开出这位绣花枕头是个外强中干的主。刀之稳稳地贴着长木杠前逼,一步步踏到近前。
“五十两金子。”气急败坏的成国公二世祖甩掉了手里的门栓,“你放我走。”
“不行。”小个子眼见是起了旁的心思,但还是不肯松口。
“真金白银,你看。”朱桂影从怀里掏出了一对狭长欠削的玉珏。
“一块破烂石头,休想诓我上当。”
与嘴上说的相反,这名小个子显然是识货的,双眼里满是贪婪。
“不诓你。我爹,也就是成国公多年前在一个西番僧人手上买的,足足的赤金五十两。到去年本公子加冠时给下的。”
“不要。要么给出你说的五十两金子,要么乖乖回殿里去。”
“这个真的能值五十两。”
平时机灵得像猴的朱桂影大约是被关傻了,把玉珏举到了对方面前,急于证明这玩意真值这价。
“谁。”小个子猛然朝着他身后大喝一声。
心虚的朱桂影赶紧回头,接着手中便是一空,玉珏已被对方夺去。
“你…。”
待得他再行回头,旦见迎面一幕刀光罩头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