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嫣不光下令更换治安官,开始对二老爷家的商队进行清算,而且还下达了一条遭士大夫们唾骂的条令
境内人等,任何妇孺不得裹足。
何意?凡有人举报,或者经人发现,属地内有缠足的妇女,尤其是年幼的女孩子,立即抓捕家长,进行重判。
这件事的反响巨大!
王府舍人、教书先生,被解职的儒学馆学正、训导及许多的生员。他们联合起来,准备对总理署发起强烈抵制。
“我道家法自然,不倡导戕割儿女之足以取妍媚。加之如今西北多贼,哄闹四起,平常家女儿若是因脚小难行,遭擒受辱而死,家中长辈促其缠足者岂不正是罪魁祸首。”
寺院、道馆、公塾都是道爷名义在管,他对裹小脚这等事极其痛恨,认为总理署的法令应当。
“道爷,话讲得虽不差。可‘狸红软鞋三寸整,廉前三寸弓鞋露’自古有之啊。”
“自古有之的东西就得遵从吗?”渺目不耐,不耐之极!他忙着摆弄一种新式的笔,王徽从葭州着人快马送来的。
仅仅是黏土和石墨粉的混合,然后经过干燥和焙烧。不需要很严格的温度控制,笔芯很快出来啦。做套杆的工匠是一名很有艺术修养的师傅。雕花镂凤,打磨得六楞平整,还上好了桐油。第一批出产,乐安侯的专用笔具就这么样地诞生了。
造价有些高于预期,但较之中高端的湖笔可称低廉。
这些漂亮又实用的墨笔,当然是第一时间送达镇番卫小河滩城。并交在了渺目道爷的手上。
“行啦行啦,只要莫闹像山西大同府那边一样满街的小脚女人,家中有女仆的裹与不裹倒无所谓。你们读圣贤书的,不是也有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嘛,贫道以为,还是不裹的好。”
“道爷讲的极是。富家小姐自有人伺候,总理署却一概而论。今日禁缠脚明日禁粮运的,恐怕人心难服啊?”
“谁人不服?如今正值战乱,不管对错,不服就抓!”
渺目也没有无条件支持张嫣的意思,他从大局出发,谁搞事情谁就是敌人。本来还想煽动一二,讨点便宜卖些乖巧的教书先生碰了一鼻子的灰。没料道爷虽醉心于格物练矿诸般技巧,但态度如此坚定,只好作罢。
小河滩城中,王家麟能独树一帜在于他是军方的代表,与民政多方接驳的口子,府军几乎所有军资物品都由他采买。
渺目及王徽虽管着许多处的军资矿厂和各类作坊,但都是军方众多生产体系中的一环,总体的筹算、定额、采买、运输、仓储还有定价的权限都攥在他手上,加上侯爷的信任,故而妥妥地成了一位巨头。
军资署名下产业众多,王家麟不光手脚干净还凭借运作老营的经验盈利颇丰,为保障府军供应居功至伟!
“哦哦哦,竟然还有这事,我不甚清楚。”
“那署长您的意思…?”
“没意思,自来总理署下发的东西多如牛毛,能做的不能做的抄在一起能装满一辆车,我哪里弄得清楚。”
“可此番却不一样,外间都在传,讲侯爷在前方浴血奋战,夫人却把治理属民当成儿戏,好端端地,盯住各家各府女眷的脚不放,这是何苦由来。”
“她盯她的,只要莫搞到军部这边来,我王某无权干涉。”
王家麟其实与张嫣是有些不对付的。他是军人作风,定下多少粮多少钱,什么时候交存在哪里,都是一丝不苟。但总理署那边却不是这样,各种大事小情不断,事故频发,闹得他每每都要亲自出马。因为对方负责人是侯爷夫人。
出面理政的这位夫人,出身背景、身份来由他还一概不知,查无从查,似天上猛然降下的一般。
多次的交涉下来,领略到对方的不好说话,行事风范根本就与侯爷周边人格格不入。他曾见过何岚娟,在那段侯爷吃瘪的日子里将所有事物打理得井然有序,内里管得是一团和睦。对待一般老兄弟也是落落大方。
张嫣太过强势,说一不二的。他私下认为,连待妾祝氏都不如。
起码祝氏性格爽朗直通,与冬至大体相近。虽不能纵马杀敌,但从不多事,尤其有一手的烹饪好手艺,之前唐康、老皮若得空闲常能去侯府叨唠一二,顺带享些口福。
“署长大人管理的这一摊她自是不敢插手,但我等军部家眷却难免要收些骚扰。”
“胡闹。”王家麟怒了。
“现在学堂的先生,文庙里夫子还有一些勤恳的读书人,都在反对她的此项文令。”
“将军部那片增岗,加一倍。调一些矿丁和屯役回来。若是巡逻大队能找麻烦,即刻通知我。”
“喏。”
雷厉风行惯的王家麟没功夫做太多无畏的纠缠,他的职位不允许有太多时间浪费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上。当然,他希望黄冲回镇番卫之后,对总理署做出更适当的人事安排。
“哎呦,怎么还打?你堂堂太康伯家,岂是如此的待客之道。”
“还敢在此秃噜,给我打。”
张惠的竹扫把直拍在那名踉跄出张府大门的人背上。
“呸~,你个到处闲磨牙惹是非的东西。来人。”
“大管家。”
“再有戴着方巾的来求见老爷的,先问清楚。”
“喏。”
张国纪府上是有兵丁把守的,他可是本地赫赫有名的太上皇。
赫赫有名的背面是有名无实,实权都被总理署张嫣刮去了。而张国纪还没办法,因为父女翻脸起来对谁都没好处。没好处的事傻子也不会做。叫张国纪公然反对自己的女儿,领头抗议总理署的政令,还真当人傻啊!
不知内情的说客挨了张国纪一鞋帮子,正正地抽在脸上。
接着就被扫地出门。
负责前往二老爷张毅呈家的说客连门都进不去,十多个巡丁正封堵在门口。
“本人马克西.米连,新任镇番卫治安署治安官。按照总理署总理大人的要求,请张毅呈二老爷到署里,就有关张纯仪盗用柳伍商队名号,违法私卖粮食的事,接受讯问。”
接任龙老爷官职的西夷人,磕着长筒靴子,在那长篇大论。
“休要呱噪,我英国公府不受人讹。”十几个拿刀子的家丁挡在门口。
“举枪,预~备。”
米连倒也还有不啰嗦的时候,戴着白布手套的手一举。小队长喊出口令,一排铳管朝向了门里。
“你们这是造反,我家二…二老爷。”
“看好家院,我去去就回。”闷了几天的张毅呈也算想明白了,是祸躲不过。
输阵不能输嘴,门口管事还待诈唬,就见张毅呈已经迈出了门槛。
“尊贵的英国公府二老爷,您已经五次拒绝协助就您儿子的案件接受调查。本人预先说明一下,按照治安署的治安条例,您在无条件协助案件的调查之外,还将面对妨碍执法的指控。”
“好,老夫随你们去。看大明朗朗乾坤治下,堂堂乐安侯属地的治安官如何将我屈打成招。”
“带走。”
当冬至再次见着龙夕时,稍微有些吃惊。
“怎么一副灰头土脸的晦气相?”
“师姐,我被人免职了。”
“该,这么久和二老爷家的几个吃喝嫖赌成天不做正事。还好被免了,等我师傅回来还不揭你的皮。”
“府宅也被收了,先在连家都没了。”
“听说你整天把窑姐往家里带,正经女人就不想寻,该。”
冬至同塔塔儿关系不差,又在一起共事,对总理府的那位夫人多是从她嘴里了解到的,大体印象还算好。
“报~。大小姐,东路贼兵在石峡关、黄羊川一带受到官军阻击。”塔塔儿快步走进来。
“难道孙传庭从四川回来了?”
“非是。属下刚刚探知,昨天宁夏郑崇检已经携部已驻古浪所。”
“多少人马?”
“目前未知详细,沙山哨所前几天传回消息,当时他的随从只有不足五百。”
“好,向凉州卫达元贞发出联络,看看他们那边的情况。”
“大小姐,好消息好消息。”不等塔塔儿作答,奔跑的吕元守闯了进来。
“末将这边去安排人。”塔塔儿一路带风,走了。
“向东溃败的贼寇在泗水屯堡一带遭到古浪屯军围歼。这下,东路来的曹操人马要突破他们的防线才能进入我们的防区了。”
“你来的正好,郑崇检已经在石峡关拦截着他们。”
“呃,看来形势不错。不知肃州方向可有侯爷回师的消息?”
“虽然还没有,但按贰旅的位置和行军速度估算,今天或明天应该会到肃州镇。我已决定与凉州卫达守备联络,若是贰旅人马抢在西路贼寇来犯之前回防,看看能不能拒敌于凉州以南。”
“在未有确却消息之前,我们还暂时不宜妄动。”
“探马说。贼兵一日才行二十里。先做我们预案,待侯爷回来,一切自有主张。”
“高明,果然不愧是侯爷亲传的大弟子。”吕元守竖起了大拇指。同时也发现呆立在侧的龙夕脸带晦气,“哟。怎么滴?堂堂的治安官阁下,来这是查案呢?还是预先增援啊?”
观摩地图的冬至没空理他的事,龙夕自己张了两下嘴,才勉强挤出句话来。
“我刚被人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