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哪学来的一把妄口,来人,给哀家掌嘴。”张宝珠像头雌虎在吼叫。
“偏我家里怎么养出了这么个东西?来人,即刻赶出府去。”
太康伯张国纪终也急了眼,太伤人心了!
“着人告诉他家老子,永生永世不得再踏入我府上半步。”
一样米养百样人。有人在沙场效也有人苟且偷生,常人最见不得是落井下石背后捅刀子的污浊后生。偏他张国纪家便出了一个,惹得从不轻假神色的懿安皇后发了怒。
“啊~?侄儿晓得错了…啊哟。”
随张惠进来的家院大力将张正方的一双胳膊反拧,拎起后直接推搡了出去。
他是活该,但也吓得其他人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垂拉起脑壳。
打张国纪发迹开始,陆续收录了亲侄、堂侄及侄孙,大大小小共计一十九人。张正方为长,一直都是在这群人当中众星捧月般地作了个头。连同为亲侄儿的张成也没少挨他欺负。
寒门子弟,陡然得了锦衣玉食,本都该专心文章才对。
可惜!一来根基太差。二来大多少年心性。入得府门,只瞧见正方大哥富贵威禀,便也一齐学了他,整日想着如何仗太康伯的势,到处贪些小便宜,一意走想寻捷径踏入仕途。
数年培养下来,只有正方一个得了秀才,其余人更是心灰意冷,等着天上落馅饼。
也许原本张正方是个会读书的,但没把心思放在正途上,又捱怕了穷,年纪已经三十有七,焦急地想出仕为官,各种手段便都使将出来。
首先他太挑拣,顶他入营的张成小子才十六,蒙里蒙懂过个年就混到了从八品。
其次,最早跟在跟前还是天启三年,那时候是何等耿直勤快。经历太多,京师里富贵人家的本事未学到半成,享受倒学了个十足。被这世道上坏的东西染得黑了心肠。
正因为黑了心肠,才敢在娘娘跟妄提接管护天营。
那是一桩何等样的大事!连娘娘都是费尽心力摸索着想把控,他个无能之辈诈然敢这么提,当然得问清缘由,毕竟还是头一次见这些堂兄弟,还想赏赐激励一番的。
没有缘由,自家的东西合当自家用,不可平白便宜了外姓人。
立时,宝珠的脸已黑。张国纪怕他晓得些内情,便忍着性子再行追问往下如何。
真是天杀的东西。竟然请娘娘上懿文免去黄冲的提督之职,因他远赴辽东劳师无功。同时再推举一名府上的近亲,当然是指他自己,替圣上整顿营务。
若不是女儿先叫人掌嘴,张国纪撸起袖子就想呼过去。
真不是个东西啊!
“瞎了我一双狗眼,怎么就养出个这样的玩意啊。”
胸口起伏不定的张国纪连连顿足,当着大女儿面好悬一头撞柱子上。
“爹爹且息怒,莫再睬他一家便是。”
“造孽哟。”不解气地顿脚,“你们几个都听了。娘娘开恩才着你们来见,再说出些有的没的,惹了娘娘恼,不待娘娘吩咐,我这直接打杀了。”
“不敢,老爷莫怒。”
“正方大哥是猪油蒙了心。”
“他本就不是好的,月前被他扣,家里的年例钱还要分。”
“是啊老爷,莫再理会他这等人。”
“娘娘如今乏了,都去吧。”
酸丫儿说话的时节,张宝珠早转了身,连皇家威仪都懒得再顾忌,独自朝后面行去。
太让人心凉了。要么急于撇清,要么干脆也一样的落井下石,没有一个站出来替正方求情的。爹爹每在外自号世代书香,内里原是这般的可怜。
唉!还不如去母亲房中,看下蹒跚学步的张杰。
事实上张家被英国公两兄弟料死,女儿个顶个,子丁单薄还收养了一堆的废物。目前勉强拿得出手的也只得一个,而张国纪年事见高,此情形继续,家道迟早没落。
塔塔儿这些人也是日夜兼程,但无多大战力,只能绕来绕去往回赶。
也有优势。外表清一水的蒙古人,连柳伍也是个在塞外生活十多年的貌似蒙汉通的家伙。打不回便一路拐骗,外带舍些银子,倒也顺顺当当。
黄冲等人几乎是走直线,专捡最近的路走,他们不敢。
于是,在舍了三部马车,花去数百两纹银之后,二十几个人入了墙子关,不想被王学强留下来。
除了赌钱和喝酒上心,王学还觉很对黄冲脾味,第一次操了闲心还好心办了坏事。
“如此说,这名女子乃是大帅小妾?”
“怎敢哄骗参将大人。”
“我且来问你,大帅总共房里有多少女人?”
“就一个呀。”塔塔儿是个熟性子的,外表粗豪些,内里锦绣着呢。
“那你常年随在他身边,可知他还有中意的?”
“不瞒大人,有些事属下也不甚清楚。”塔塔儿压低了声音,并示意他屏弃左右,才继续说,“此趟大帅亲身入城返险,何氏犹未过门。慌乱中想起未存有子嗣。所以…。”
“哟,可是怀上了。”
“看动静应该是。”
“哈哈,好好好。来人,将后院最大的那一处院落腾出来,立刻加派婆子丫头,人好生伺候着。”王学觉得做了件光彩事,喜盈盈的。
“太好了!十月后这小子少不得要请老夫吃餐酒。”
“大帅竟先回了吗?”
“嗯哼,如今大帅已从董家口回了老营,我儿晚亭已前往汇合。塔塔儿队长一行人车马劳顿数月,何不暂在城内休息几日?”
“禀王大人,大帅亲手将人交与我手上,我也需亲手交还他手。还请放我等前去。”
路途并不远,二十几里的道。
“怨不得哟,也没人将与你知道。我护天营已转防此处,大帅转眼便到。”
“真的?”
“你这闺女,本官岂有戏言。”
他倒是没说谎,可黄冲听得王晚亭所述诸多消息中,并无塔塔儿已携鸢儿归来此项。第二天,在吕元守的劝导下,没有绕道大水谷及白檀山,而是火速赶往了京师。
无论是复命还是协调驻防地,关要的地方都在兵部和御前。
最最关键的,一场如此浩大的行动,总需好好给参与的所有人涂脂抹粉好好表功一番,至少不能让人诟病说劳师费饷、无功而返吧。
王晚亭做事向来周全,既然要陪大帅入京,消息自然也传回了老子王学那里。
官瘾正浓的王学晓得如此安排是没得错。但当祝鸢儿收到此消息,一张脸立即变了。正是你侬我侬的阶段,怎么人都不过来看一下,住还住在老帅府,这算怎么回事?
“一起出生入死,讲过要待奴家好的。”
“他怎生待你不好了?还拨了这么些人专门由我带护着你回来。”
虽算不得明媒正娶,可也是正大光明随去的人都已晓得,只差相关的仪式。鸢儿受了委屈,目前只能找塔塔儿诉苦,央求她抓紧带自己去寻老爷。
“该不会反悔了吧?”
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赶考学子负心的事戏文里整天有,现下人回来当第一时间接自己才对,确无来由地放在这里不管。
“你是傻了吧,他怎晓得你我入关在这里。况军务繁忙,你叫他如何?”
“那也该过问一声呀。”鸢儿还是抱屈,好的时候那样,回来了又这样。心里总是担心把自己忘了,如一段过眼烟云般,了无踪影。
“没听这边大人讲嘛,墙子关城如今也由护天营镇守,大帅迟早都会来的,放心。”
“他十足是忘了我。”
“好了。你个鬼丫头,摊上个好机会,还这等抱怨。”思索片刻,塔塔儿提议道,“老营那边还是咱们之前的老人,我派人过去探问一下,你也莫总是自怨自艾的。”
“那奴家多谢姐姐。”
“怎么又成姐姐啦?”
“哎呦,多谢妹妹。”
一路上,两人叙过年龄月份,鸢儿可比塔塔儿足足大了四岁。后者十六不到,却比她高半个头。
人好派,路也好走,可晌后回来的人进来报告,大帅已经一清早赶回了京师。其他的都是一问三不知,还不如王晚亭派回的小厮讲的东西多。
“我们也入京吧。”蒙古娃子能讲出什么话来,鸢儿晓得白跑一趟。
“回老衙口还是太康伯府上的偏院?”
“新宅子,我们去新宅。”
“没去过。”
“咱们走南口,我去找小勺管家,让他领我们去。”
到了这关口,她也不计前嫌了。为了早日得见老爷,低声下气并不算什么,何况还有塔塔儿陪着。若是对方不应,也可扣上一顶耽误军情的大帽子,吓死他。
“你先等一下。”
塔塔儿出来寻着方才去过老营的两个,一通的叽里咕噜之后,闹明白之后跑了回来。
“渺目道爷一伙人在白檀山,早回来的人一部分去了大水谷。若非要进京,只能张府和老衙口你选一个,朝廷给的大帅府乃是座荒宅。”
“还..还是去太康伯家。”
委屈吧啦的鸢儿觉得自己回张府恐要不受待见,被绑住差点发卖的经历,让人心有余悸。
“说好了,可不准再反悔。”
“不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