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忘了桩事。看老夫一把年纪的,难怪皇上会担心我鞍马劳顿。”老王将送行的黄冲单独扯在一边说。其他人,包括他儿子王晚亭都站得远远的。
“世叔精神头好着呢。某听属下说,昨夜可是大杀八方,威风不减当年啊。”
“呵呵,只管哄老夫开心。不过,老夫就是开心也难免还是要训你两句。自古有讲,武不与文斗,出去后,沿墙的各处要谨慎对待,莫再惹事了。”
“世叔真会说笑,某只听人讲过,好男不与女斗。”
“你就权当文吏、太监一溜货皆是女流,且也可称作婊子就行。这可是你干老子千叮咛万嘱咐要带到的话。老夫同你投些脾味,还当他面赞过你不少好话咧。你莫要不识得好赖。”
能不投脾味吗?小赌一晚,净赢一年的俸钱。再加上打发的银子,可算得上一笔小财。
“某记下了。还有吗?”
“哟,还真有。卫国公唤你不至,亲到张府说事。好像是,要你收他的小儿子为徒。”
“想起来了,他家的小柿子前番是寻过某一回。但此事如何使得?”
“使得不使得我这里也不晓得,反正你干老子张国纪已经答应下了人家。老夫只晓得,朱纯臣非常喜爱这名小子,你得顺了他的意才成。”
“即便是答应下,某也莫得空闲。难不成他还会将人送到营中来?”
“不至于。他家的这位小祖宗,娇贵得很。老夫只觉得,自你替张家出来走动,咱们几家联系较前紧密了许多。你也称得个好的,解了我家的窘困。所以,老夫与太康伯是一般的看法,劝你莫再惹上阉人。那些人,既无法以常理度之,又不详得很。切记,切记。”
世人对宫中阉人多有歧视,而黄冲直接是鄙视,甚至是仇视。不晓得是何来由。
“多谢世叔一番苦心,某记下便是。如今世兄就在跟前,许多外联事宜已全交在他手上打理。有他把定风向,某也不会平白无端再惹出是非。”
“如此甚好。”
按前新营训兵方略,兵部准许了护天营的沿墙演练。规定的返营时间定为十月初五,边墙段东起青峰口,西至毡帽山。文吿发蓟辽经略曹文衡后,传达到各关隘。
东、中、西三协,各有坐镇兵道官员陆续收到了照会。
六月初八,一大早。“嗵嗵嗵。”三声号炮,全营开拔。
七百骑为前,枪营居中,唐康带着三千步卒殿后,奔向墙子关。而身为督帅的都尉黄冲,尚在镇虏营西城内饶有兴趣地听护卫扯皮。
“夜游神讲的对,桩子和瓜捅必须居右前错五个马身。我和千户在前各左右错三匹马的间隙,好让开老爷的前行道路。”
马夫蔡植腾与夏日高勒正争论。
全军通过墙子关后,护天营三军将按朱骥规定要做位置调整。届时,黄冲及其卫队将要负责前锋探路的差事。因为,四十五人的卫队,熟悉边境有四十二个。
“不行,不行。按你说的,崔木匠两个挡死了大人后转的位置。”
“转向掉头都是往南北两向斜兜,哪有原地掉头的道理。若是那样,整个队形都撞了一起。别说打啦,爬起身的功夫都没有。”
骑兵于行进中有很多讲究,黄从来冲没和他们配合过,都是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首排,首排最重要。某也晓得了,呐,四人拉开后,第二排错位有三个间隙。那第三排才能再排四个或六个。对不对?”
“不是的,东家,前三排都重要。第四排才能轮到您。”
“开打可不就要乱的,难道还要等兜回来再列好位置,才发起第二次冲击?”
“兜跑过程中,后面的人就要将前排的空档填死,不能等回头马速降下再填位置。全部都要预先奔跑前行中完成的,最迟都要抢在第二次交锋前,大人。”
作为草原人的后代,夏日高勒果然比他要更易领会。
“对冲怎么办,非要死守位置,前面的敌人也不可能一照面全给撂倒了。如果撞上了,还有死人死马挡住了咧。不要留通道让对方过吗?”
“扯…,夜游神,还是你说。”
“现说的是护卫冲击队形排布嘞,东家。不是骑兵对冲,骑兵对冲不会简简单单光这么一小撮。唉,我也不懂。呃,就一条,东家。前三排撞上也不能让,死绝了就后面的上,一定不能让人进到队里中间。”
黄冲与王晚亭两个笑了。如此慎重,口头虽讲不明白,反而证明了他们愿尽其职。
“老爷,您先歇着。咱们出去说。”一把扯了夏日高勒,蔡植腾原本仅想引起黄冲的重视,至于队形调整还真与他关系不大。因为始终要保持队形的目的,主要在战时将他两人裹在中央。
“去去去,老子也不耐听你们鸡鸡鸭鸭的乱叫。你两个,也出去巡哨。”
成一和龙夕被留守营中,统带两百杂兵配合王家麟看守各处。更主要是指挥挖掘山洞,制造工具,筹备萝卜雷的生产。
“将军,卫队晌午过后再出发,能在前头安营扎寨前赶至吗?”
毕竟是书生,王秀才不无担忧。
“某也不晓得。就因为啥都不晓得,所以才非要拉练不可。否则,窝在营里瞎折腾,没个三年五载,也练不出象样的兵。”
“都尉大人英明。”王晚亭的马屁功夫不差。
“三支令旗,收好了。也许,不久龙夕要带人往南口一趟。到时候关防路引须得由你安排。一切做得妥当些,莫给人留下口实。”
“尊令。”
“尚有密云漕运王忠孝处,尽快接洽。问清楚,是否仍按曹总督所定,季发粮秣。那个新任督监张国元,如果得便,也去问问。”
“将军,您的意思…。”
“该送的送,该给的给。先稳定住,一切等某回来再说。”
“末将明白。”
“都尉大人,印信您看…。”王晚亭不愧是做官经验十足,对于随身携带官印的事,已经提醒了他三遍。
“就交由你保管,行文用印也方便。”
“谢大人信任。”
“怎么总爱置那么多的旗帜,这个朱骥。”
营兵们还在陆续开拔,队伍歪歪扭扭地挤满了蜿蜒的道路。第一次,举着千里眼并嘴里不住嘟囔的黄冲,心里生发出了统兵的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