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何明远的质问,那个被打的少年强忍着疼痛,用尽全力轻声解释道:“不……不是他打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何明远显然不太相信这个少年的话,转头看向裴肆寒,质问道:“真不是你干的?那是谁?总不能平白无故就这样吧?”
裴肆寒冷冷地看了一眼何明远,没好气儿地说:“少废话,赶紧把衣服给我拿过来!”
说着,伸出一只手向何明远索要衣服。
韩盛看到这种情形,赶忙走上前去,将何明远扯到身后,对裴肆寒说道:“少爷,依我看咱们还是先打车去医院吧,我已经通知管家先回家了。”
“而且,看地上这位同学伤得不轻,别耽搁了治疗。”
裴肆寒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继而像是想到什么,他又低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少年,关切地问:“你怎么样?还有没有力气自己站起来穿衣服?要不一起上车去医院吧。”
地上的少年却摇了摇头,拒绝道:“不……不用了,谢谢你们的好意。我……我妈妈等会儿会来接我的,你们先走吧。”
说完,少年艰难地撑起身子,想要靠着墙坐起来。
“行吧,那你赶紧把身上这件脏兮兮、皱巴巴的衣服给换下来,然后到附近的药店或者诊所买些治疗外伤的药膏什么的,涂抹一下伤口。”
裴肆寒站在那里,双手抱胸,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个正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的少年说道。
只见那少年抬起头,用充满感激却又显得有些虚弱的声音艰难地回应道:“谢……谢谢你。”
听到这句话后,裴肆寒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咧开了嘴角,有些小得意地拍着自己的胸脯说:“记住了!要是下次还有那些不长眼的家伙胆敢欺负你,你尽管报出我的名号来——我叫裴肆寒!”
“在整个宁城,可没有我不敢教训的人。”
随后放低声线,继续轻咳几声,看了一眼地上的少年,扯嗓说道:“当然了,前提是他们别主动来招惹我。”
一直跟在裴肆寒身后不远处的何明远快步走上前来,满脸无奈且带着些许埋怨地开口说道:“大少爷啊,您下次再这么冲动行事之前,能不能先提前跟我们知会一声啊?”
“你这些个英勇救人的事迹,都快要成为你人生履历中的‘黑历史’啦!”
“这不,前天你才刚刚在酒吧里跟别人大打出手了一场,瞧瞧你现在,旧伤疤还没完全愈合呢,这新伤又接二连三地冒出来了。”
“等咱们回去之后,老爷子肯定又要对着我和韩盛大发雷霆,那唾沫星子估计都能把我俩给淹没咯!”
只是,面对何明远这番苦口婆心的劝告,裴肆寒不仅没有丝毫收敛之意,反而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轻轻地挑了挑眉,嘴角向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满不在乎地说道:“嗯,你倒是提醒我了!”
“提醒你什么?”何明远一头雾水质问,转头瞥了一眼韩盛,对方也是一脸茫然。
“我这几天还没去那家酒吧呢,今天无论如何也得去逛一逛才行。”说完,便利索转身朝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
“少爷,少爷!咱们还是赶紧先去医院吧,你看你这脸上的伤口,如果不及时处理,万一感染了可怎么办?”
韩盛满脸焦急地凑到裴肆寒面前,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然而,裴肆寒却对此毫不在意,他轻轻摸了一下脸颊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嘴角微微上扬:“怕什么?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说不定等会儿在酒吧里还会再打上一架呢,现在就去医院岂不是太早了?晚点再说吧。”
说罢,他便转身准备继续朝酒吧扬身而去。
一旁的何明远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快步走上前,一把拉住裴肆寒的胳膊,提高音量大声吼道:“裴肆寒,你能不能少管点别人的闲事啊!”
“你以为你是谁啊,难道你是救世主不成?每次都这样不顾自身安危地冲上去,到底图个什么?”
面对何明远的质问,裴肆寒停下脚步,但并未回头。
他的目光直直地望着前方,那里似乎有着一道明亮的光芒吸引着他。
片刻之后,他缓缓开口说道:“我不知道,但我想去有光的地方。”
他的声音清脆而响亮,仿佛一阵清风吹过,在空气中久久飘荡不散。
黎诗落静静地伫立在走廊阳台之上,目光悠悠地落在下方那些如野草般肆意生长着的人们身上。
微风轻轻拂过,撩动起他的发丝。就在他转身面对身后紧随其后的那两个人,开口说话的一刹那间,一抹光芒在他的眼眸深处骤然闪烁起来。
尽管此时,他的面庞之上布满了青紫之色,就连眼尾处那尚未愈合的伤口也因为情绪的波动而微微泛出红晕。
但不知为何,在她的眼中,眼前这个略微显得狼狈的少年,仿佛自身便是那一束耀眼夺目的光芒,始终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中。
她刚刚迈下楼梯,眼角余光便瞥见一旁出现了一道极其瘦弱的身影。
那人身上套着一件略显宽大的崭新衣裳,正缓慢而艰难地朝着对面楼道踱步而去。
只见其双手之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痕,一头秀发更是乱蓬蓬的不成样子。
而且,这人走起路来姿势怪异,一瘸一拐的,看上去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有可能颓然倒地。
然而,黎诗落并没有丝毫犹豫和停顿。
她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如同一只满怀心事与期许的小鹿一般,迅速朝着那个远走的身影飞奔而去。
在她心中只有一个坚定的念头——她要去到那个有他存在的地方。
宋邺承转头就看到那个女孩着急忙慌跑下楼去,不由得微凝眉头沉思了一瞬。
她是不是一直在旁边厕所里面听他们的对话?
裴肆寒他们离开后,他就在厕所门沿处看到刚才那个女孩从隔壁卫生间跑出来,一直攀在阳台上盯着下面看。
那样的人值得任何人喜欢吧,本身就是一道温暖的光。
打开楼顶的门,他蹲在那个只有他的角落里,宁城的天依旧是繁星点缀。
手指蜷缩进衣服口袋里,暖暖的,就像他的心,在此刻终于有了一丝温度。
他骗了刚刚那个帮他的男孩,他妈妈最近因为那个女人自杀的事,已经郁郁寡欢不再踏出房门很长一段时间了。
他今晚应该是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