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小荷包,路禾道:“回来时路过学堂,瞧着还好?”
孙秀荷笑了下:“挺好的,和之前文先生在时差不多,愿意过来的秀才,也都是有耐心的。”
“每月的消耗也不算多,我突然发现这银子花的值!”
“那就好。”路禾点点头,微微一笑:“那咱们就再盖几个。”
孙秀荷被她雷了一下,劝道:“升米恩,斗米仇,你可想过,若是哪一日你支持不了学堂的开销,他们会反过来记恨你?”
“你不常回来,可能不知道,村里的人,都像从前对文先生一样,对过来的教书夫子,又感激又敬重,根本就没一个感谢你的。”
路禾笑了笑:“我又不用他们感谢,不记得最好,等哪天我拿不出开销来了,他们也不知道骂谁。”
孙秀荷:“……”
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非要盖?”
“非要盖。”
孙秀劝不了,也就不劝了,开始在心里计算开销。
学堂的开销路禾看过账本,盖房子,一次性的。
教书夫子月钱,每月固定。
学堂刚开时购进的书籍和笔墨纸砚,是大头。
书籍是最贵的,哪怕是三字经这样的启蒙读物,也要三两银子一本。
每个学生上课时至少要两人一本,当时一次性购入这些东西,直接将尝鲜账上的银子清空。
现在账上又余了几百两,想要再开两三个学堂,若还是按照之前的花法,是不够用的。
孙秀荷问道:“你要盖几个,在哪里盖?尝鲜账上的钱可能不够。”
“够的,我想过了,再盖两个,地点等我选出来后告诉你。”路禾缓缓道出自己的计划。
“笔墨纸砚需要购入,书籍不用。”
孙秀荷仔细听着,听到这里发出疑惑的一声“嗯?”
“为什么?”
路禾露出一个奸笑:“羊毛出在羊身上,我出钱让这帮小崽子读书,他们也得做点贡献。”
“每个在学堂读过书的孩子,离开之前,都要用自己最端正的字,将所学习的书籍,抄写一遍。”
“新开学堂里面的书籍,就用这个。”
“抄好抄赖,全看他们好不好意思让别人拜读自己的大作了。”
“包括以后学堂里用旧了,不能再用的书,也都用这些替换。”
“每抄写一本,书末页都要留下入学日期,和离学日期,是否留下本人姓名,看他们意愿。”
孙秀荷:“……”
她要是现在七八岁,想到要抄的那几本书,还要给别人看,都不想进去。
现在这个想法刚刚起步,几年后,抄书,在这些小学堂里,成了结业仪式。
好像抄不出一本字迹端正的书,离开学堂会分外丢人。
当然这是后话,现在路禾只不过是为了省银子。
宴请最是累人,迎来送往,路家众人脸都笑了个僵。
等送走全部客人,一家子坐在堂屋里歇息,均是面无表情,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路爷爷道:“笑的太累了,秀荷啊,下次劝劝你哥,别办了。”
孙秀荷点头,她笑的也累。
这场景莫名又冷又幽默,让路禾想笑,但瞧见一屋子面无表情的脸,又憋了回去。
路溪抬眼瞅瞅,想泼冷水,不一定有下次,但又忍住了。
路爷爷道:“你们都打算什么时候上京?”
路清回:“还没定,不会太晚,入冬之前,定是要到祁京的。”
路爷爷:“赶早不赶晚,回去青州后,尽早出发吧。祁京啊,远着呢!”
学子成为举人后,常人见了都要称一声举人老爷,也不用再去官学读书。
路溪本想在三稻村待些日子,却被路爷爷催着和路禾他们一起回青州。
路溪犟不过,只好一同回了青州。
一行人回到青州当天,路家迎来一客,送喜帖的。
来人是潭章同,成婚的是他和肖彩甜。
潭章同嘴角含笑,端的是谦谦君子,然而看向路溪时,眼中却带着一抹得意。
“路兄,半月后我与彩甜大婚,同窗一场,你可一定要来。”
路禾给两人送茶水,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原来他是得意胜过路溪,得了肖彩甜的心。
当时那事,不管起因如何,到底是肖彩甜自己先瞧上了潭章同,路溪的麻烦才那般好解决。
论相貌和学识,潭章同都不如路溪,却能抢了路溪的爱慕者,在他看来,值得炫耀。
路溪八风不动的道:“谭兄亲自送来喜帖,我自然会去。”
潭章同笑道:“路兄是解元,迎亲时,可就靠你给我压轴了。”
末了又看向路禾:“路姑娘若无事,也可一同去喝杯喜酒。”
“若没有你,我和彩甜就要错过了。”
听着是道谢,就是不怎么对味儿。
路禾全当他是真心道谢,谦逊道:“潭老爷说笑了,缘分这东西很奇妙,有些人注定有缘无分,有些人注定缘分深厚。”
“这与我可没有什么关系,只能说,你和肖小姐,天生一对。”
潭章同想要肖家的财,孟家的扶持,肖孟两家赌潭章同的未来。
只能说当真是天作之合。
这不,怕潭章同去祁京后,有了出息,攀上更有权势的,现在就让两人成婚了。
肖彩甜和她同岁,如今尚未及笄。
若非极特殊的情况,绝没有哪个姑娘未及笄前就嫁人的。
他们的婚礼路禾没打算去,而是在认真思考是否跟去祁京。
想了两日,路禾决定去。
她不是一个腿儿勤喜欢满世界跑的人,但也不是喜欢坐井观天的人。
不管在不在祁京开铺子,她都想认真看一看这世界,总不至于白来一场。
路禾当即跟路平和张桂表示,此次要随路溪一起去祁京一趟。
路平张桂听后有些犹豫,没有立刻应下。
他们忧心的是她的安全。
张桂道:“祁京太远,这一路上,便是你小叔叔他们,我们都不放心,你一个女孩子,让我们怎么放心?”
尤其女儿越长越长漂亮,难保路上不会碰见歹人。
“这和你时常青州县城的跑不一样,来来回回,再怎么耽搁,也就一天的功夫。”
路禾敢去,也有自己的思量。
一来赶路时她只会同路溪和路清一辆马车,同行的其他学子,不会多做接触。
二来还有青卫九和青卫十暗中跟着,不会有事的。
“娘你放心,这次好多学子同行,不会出什么事情。大家分坐几辆马车,我也会避着些,只同小叔叔或者三叔一起。”
“等天黑在客栈留宿,我也会住在他们中间,有什么动静,立刻就去找他们。”
张桂还是有些不赞同,路平倒是没说什么,只问:“真想去祁京?”
路禾重重点头。
路平道:“那就去,我和你娘不拦着你。”
“从小你就胆子大,有主意,还能折腾,我和你娘又欣慰,又忧心。”
“有时候想,要是你能和安辰换换就好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来到青州后,接触的人越发多,我偶尔总能想到文先生,他教你读书时,是和你小叔叔一样要求的。”
“我就觉得,他都能这般待你,我和你娘也不应该束着你。”
这是路平和张桂的共识,只是张桂为人母,对于女儿,更多了几分其他的忧心。
可听了路平这一番话,她也就没再拦着了。
说到底,当初还是她引着路禾,去文先生那里读书识字的。
路禾听的很是窝心,眼眶有些发酸,眉眼一弯:“谢谢爹,谢谢娘,你们太好了!”
“如果等过几年不催我嫁人,就更好了!”
路平张桂齐齐噎住,什么感动,什么温馨,瞬间散了个干干净净。
路禾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第一次出远门,有些摸不准都需要带些什么。
锅碗瓢盆?
米面干粮?
途中会不会野宿?
路禾列了个单子,整整列了三页纸。
末了发现如果按照这些准备,估摸着得单独占一辆马车。
这不止是远行,跟搬家也差不多了。
最后又删删减减,除了换洗衣物、一口小锅、火锅底料和一些方便携带的调料、干货,各带了一些外,其他的如果缺了,就路上随时补充。
毕竟她现在也是有钞能力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