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天空是红色,大地是红色,雪花是红色,就连本没有形状的风,也都化为红色。
这本应是温暖的象征,如同火焰般的热情,然而在这个世界里,红色却成了极寒的使者。
它预示着死亡的临近,是沉眠的前奏,一种冰冷至极的红色。
夏利的运气似乎总是背道而驰,前往邻居家的这段路程,她不得不直面刺骨的逆风。
她不得不弯腰屈膝,用一只手臂奋力劈开如刀割般的寒风,才能勉强向前挪动。
尽管她身上裹着层层店家夸耀的御寒衣物,但这些所谓的保暖神器在无情的严寒面前,似乎也只能为夏利提供微薄的庇护。
她的体温在感知中急剧下降,而那本应近在咫尺的破败房屋,此刻在她眼中却仿佛遥不可及,如同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这已经是夏利迈出的第一百步,每一步都比前一步更加艰难。
并非因为风雪变得更加猛烈,实际上,风雪正在微妙地减弱。
她之所以会感到疲乏,主要原因是躯壳的寒冷和四肢的疲惫。
白色的雾气从她的面罩中逸出,护目镜下的眼瞳开始燃起点点殷红。
第两百步
体温逐渐回升,但这并不算是一件好事,而是她动用了自己的能力,相对的体力上的消耗会变得更加严重。
四百多步后
夏利终于到达了眼前这栋被积雪掩埋大半、烧焦的房屋。
穿过窗户,进入屋内,房屋的结构提供了一种意外的稳固感,而零星的遮挡物在不经意间减少了外界的侵扰,使得室内的温度相对宜人。
没有时间给她休息,径直的向着那原先存储物资的房间走去。
地板上,烧焦的痕迹与冰冷的霜冻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纹理。她的脚步在这种表面上发出如同裂纹蔓延冰层即将破碎一般的声音。
这栋房屋分上下两层,上层的房间内,曾经存放的物资已在一场无情的火焰中化为灰烬。夏利心中默默祈祷,希望那些至关重要的食物和燃料能够幸免于难,否则她的努力将付诸东流。
她小心翼翼地踏下楼梯,来到一楼。这里被厚重的积雪覆盖,每一步都必须谨慎,避免陷入未知的深度,任何不慎都可能导致不幸。
轻挥手臂,积雪在她面前迅速融化。她的目标明确而坚定,直指这栋楼层深处的地下室,那里藏有她此行的最终目标——食物。
尽力不去注意那倒在火炉边的焦黑身影,尽管她心中涌起一丝熟悉的感觉,但她知道现在不是停留的时候。
地下室的入口隐藏在楼梯转角的过道中,一扇铁质的房门紧闭着,门锁上整个被冰霜冻结。
夏利伸出手,轻轻触摸,门锁在剧烈的温差下瞬间裂开,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拉开沉重铁门,门后显露出一条深邃而黢黑的甬道,甬道内空气凝重而冷冽,如同粘稠漆黑的深海。
屋内橱窗上的蜡烛,如今变成了一滩凝固的蜡油。
将铁门半掩,以保留一线空隙,同时从腰间取出了一根火绳。
刺啦
火光摇曳,清晰地勾勒出四周环境。
石木交合的地板,青灰色的砖墙,以及那些经过机械加工、平整如镜面般的石质台阶,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异常整洁,仿佛未曾被风雪和火灾的痕迹所侵扰。
然而,从身后不时吹来的寒风,低语警告着,提醒夏利,危险就在身边。
地下室的台阶大约二十级,她知道转过一个拐角后,视野就会豁然开朗。
雪地靴的沉重脚步在石板上回响,哒哒声在地下室的静谧中显得尤为突兀。
今日的得失都将在这一转身后揭晓,她已经没有多余气力可以挥霍了。
当夏利转身,她的脚步戛然而止。
火光跳跃,照亮了这个宽敞的地下室,赋予了空间它本该有的色彩。
靠墙的木质货架倒塌在地,物资四散,覆盖着一层尘埃。
她的脚边,一个果子模样的食物静静躺着,但夏利的目光并未停留在此。
在最深处的墙角,一位她曾见过的雌性兽人圆睁双眼,凝视着夏利。
其怀中,一个幼兽安详地闭眼沉睡。
不过,这对母子不会与夏利争夺这些物资。
那雌性兽人口中塞满了食物,她的腮帮子完全被填满,似乎要裂开,腹部高高隆起小峰,面孔狰狞着,在她垂下手掌间一个果子滚落在不远处,似乎那也是她的食物。
她怀中的幼兽肚子也撑的滚圆,嘴中塞着一个过大的果子,而果子上是那位雌兽按压的手。
他们衣衫褴褛,显然没有足够的衣物来抵御寒冷。
夏利站在原地,愣了片刻,才将目光缓缓移向地面上的残迹。
她弯下腰,拾起脚边的果子。尽管隔着面罩,夏利仍能闻到那果实散发出的诱人香气,呼出的白雾在果实表面凝结,使其恢复了原有的鲜亮光泽。
轻轻扯下面罩的一角,夏利将果实送入口中。
果子初入口时坚硬,几乎磕到牙齿,但随即在夏利的口腔中融化,变得异常甜美可口。
‘真的有那么好吃...’
夏利知道,水果在这里只能作为临时的充饥之物,真正的应急食物是那些装在麻袋里的果干和面饼。
她的目光坚定,不再四处游移。解决了饥饿之后,她便提着大包小包,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当那扇铁门再次被关上,谁也不知道那些被遗忘的尸身何时能再见天日。
或许,那将是一个永远的秘密,但这不是夏利所能左右的事情。
只是现在站在夏利面前的不是如何回返小屋这个难题,而是一个畸形的生物。
夏利的细剑迅速出鞘,直指面前来敌。
她认出了这个生物,正是那日不慎落入他们火炉中的怪异存在。
它的四肢怪异扭曲,手脚错位生长,面孔上的五官也全都错位。
“为什么您不救我?请您救救我,我也只是想要一点温暖啊!”怪物哀求着,声音中带着绝望。
随着一声沉重的响声,它跪倒在地,那本应是膝盖的部位发出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嘎达声。
夏利紧握细剑,剑尖仍旧稳稳地对准了怪物,她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松懈。她不会轻信这个异常生物的任何话语,警惕着对方可能发起的任何攻击。只要怪物稍有异动,夏利准备的剑便会毫不留情地刺出。
“求求您了,救救我吧。”怪物的声音中带着哀求,但它的动作却与言语不符,猛地向前冲,似乎想要抱住夏利的大腿。
夏利的动作迅速而果断,她抬手一挥,细剑划过一道寒光,瞬间将怪物的头与身体分离。
那怪物的头颅坠落在冰冷的地板上,脖颈处异常地没有血液喷涌,声带似乎并未与咽喉相连。
夏利视线聚焦在那怪物身上,她仿佛从那张怪异的面庞上看到了感激,只听对方开口言道:“谢谢你,大姐姐。”
说完这句话,怪物才真正停止了生命的迹象。
如果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夏利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一种莫名的悲伤从她心底涌起。
尽管她从不自言自语,但在这个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她还是低声喃喃:“该回家了,那小家伙应该等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