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兵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往军营逃窜,还未出营门的清军更是不敢往前。
情绪这种东西,说不清道不明,但是比瘟疫蔓延的速度还要快,早上还信心满满的清营瞬息间便乾坤颠倒。
刘良佐双目通红,指着几个铁杆总兵大声的下令。
“后山有埋伏,不惜代价也要拿下,这是唯一的生路。”
见部下愣着不动,刘良佐嘶吼一声。
“快去。”
两位总兵赶紧出去整顿兵马。
后营营门大开。
几千人持着小盾缓缓向山林靠近。
站在山腰的卢传廷放下了望远镜,朝李少强吩咐道。
“清营四门各击一炮。”
“是。”
随着标记做好,李少强单手挥下,四枚狭着长长尾焰的榴弹,呼啸着在清营的东南西北四个门前炸开。
刚刚踏出后方营门的清军总兵瞳孔猛缩。
胯下的战马也‘嘶嘶’叫唤,惊惧不已。
山上的喇叭传来巨大的声响,大半个军营都能听见。
语气跟唠家常差不多,大头兵都能听懂。
“呲...叭叭!”
“呃,那个老刘啊,咱俩唠唠呃!你投降过明军,后来又不要脸的投降了清军,如今啊,估计你又要投降我们汉家军了,但是你这样的三姓家奴呢,我是不会收的。你如果还要点b脸是话,就拔剑自刎吧,也好保全这几万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弟兄。”
“但是如果你执迷不悟,还想垂死挣扎,小爷的炮可就不留情面了。”
“你这老狗面子还是挺大的,为了对付你啊,我在这五峰山上堆了两千枚炮弹,不用半个时辰就能把你的军营夷为平地。”
“好好想想吧,给你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若还是看不见你的狗头,咱就让你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话音落下,炮兵连长李少强扫视四周,确定了每个炮架前仅有的一箱炮弹。
不由对少帅刮目相看,难怪今日没有阳光,原来少帅把牛全部吹上天了。
此牛可谓清新脱俗!
身后的袁长青也是一脸便秘的表情,年青人张扬一些还是可以滴,吹牛可不好。
准备袭击后山的清军闻听广播,吓得几个倒退。
我滴乖乖,两千枚!骨头渣滓都不剩了吧。
士气已去,总兵只好领军悻悻退回军营。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马上就要到限定的时间了。
清军军帐中的刘良佐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脸上的横肉丝丝颤动,凶戾至极。
跪在下首的总兵把总们大气都不敢喘。
‘啪’的一下怒拍桌案,对跪着的将官大声嘶吼。
“是不是都想要老子的头颅,来,尽管来拿!”
下方众人连连倒退,直呼‘奴才不敢’。
刘良佐抬头看向营外,眼神狠厉,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说道。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拿下五峰山,什么都不要管,带上人提着刀,全军给我冲山。”
“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少枪炮,能把我五万大军全部打死。”
说完后提起大刀,当先走出军帐。
若论个人武力,刘良佐确实算的上猛将。
只是此人别看外表凶悍,其实却十分的畏死,不然也不会三易其主。
如今被逼上绝路,自杀是不可能自杀的,唯有裹挟着手下炮灰,方能求得一线生机。
属下的总兵把总,有很多是农民军时便跟着他的,对他自是忠心,见伯爷已经下定了决心,也不犹豫,各自提刀押着清兵冲山。
山腰上的袁长青见清军真的准备鱼死网破,也有些不淡定了,少帅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可不能让这些人伤着少帅。
赶紧对警卫连的李军吩咐,决不可让少帅涉险,必要时保护少帅先撤。
又对身边的李少强道。
“准备炮击。”
卢传廷眼神微眯,摆手制止。
“袁叔莫急,再等等。”
他是真能拿出来两千枚炮弹的,自然淡定从容。
老袁可不这么想,一旦枪炮打完,可就麻烦了。
急得直跺脚!
东边的清营前,密密麻麻的江阴义兵已经全部列队完毕,在300步外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防守这边的清军是最压抑的,气氛几欲凝滞。
营寨旁一人已经双目充血。
望人的眼神里更是厉芒闪烁。
脸颊两边鄂骨耸动,牙齿咬动中缓缓拔出腰刀。
突然间暴起。
将身边的几名战友砍翻在地。
嘿嘿怪笑声着,朝远处的一队人大喊。
“老巴子,动手。”
那队人也不含糊,冲进还没反应过来的清兵群中提刀猛砍。
激烈的打斗惊扰到了更多的人。
一时间众清兵纷纷拔刀,也不知道谁是敌人。
只能警惕的盯着和自己穿着一样的战友。
冷不防便会被一刀劈中。
都不是省油的灯,这种情况下压抑着的情绪本就需要释放。
杀人!
便是最好的宣泄口。
暴乱很快扩散。
护在刘良佐身边的总兵大喊。
“不好,营啸。”
刘良佐眼睛如被针扎,呼吸滞住,心脏砰砰狂跳。
哀嚎一声。‘吾命休矣’。
炸营可不是闹着玩的。
大战之后将军为什么会下令屠城?因为攻城时士兵杀红了眼,人性中的戾气已经被全部激活。
将军也约束不住杀红眼的士兵,唯有让他们屠城,将戾气释放出来,才好管理。
而营啸几乎是戾气激活至极点时,才会爆发。这时候别说将军约束不住,皇帝来了都不成。
谁敢呲牙,他便砍谁,就是这种情况。
守在山脚下的方成汉部还没打完一梭子,冲锋的清军便阵脚大乱。
后面清营马奔矢突,士将倥偬,哀嚎成片。
刘良佐见大势已去,不由惊惶四顾,狂催战马,想从西南方向突围。
他的亲信也紧随其后,可是乱糟糟的军营哪里能够策马狂奔,之前为他出生入死的清卒,现在全成了绊脚石。
容不得犹豫,刘良佐提起大刀,左挥右砍。
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外围营盘已经在望。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
‘咻咻’声音在耳边响起,毕竟是久经战阵,极速翻身藏于马腹。
堪堪避过两箭,刘良佐目眦欲裂。
两名射箭的清兵对视一眼,再次搭弓,一个翻滚间箭矢已经呼啸而出。
实在离的太近。
藏于马腹的刘良佐根本无处躲避,只能横臂护住要害。
‘噗’的一声,一箭直中咽喉左侧。
马缰脱手,落在地上的刘良佐几个翻滚,避开踩踏。
“嗝嗝”的噎气声在喉咙中响起,喉结翻滚。
刘良佐也是狠辣。
一手护颈,一手拔出腰间短刃,将箭枝劈断。
射箭的小卒见一箭得手,眼中冒出绿光,这颗头颅可值千两黄金。
提刀便朝刘良佐杀来。
箭头牵动颈部筋脉,疼痛难忍的刘良佐顿觉得眼前一花。
一抹寒光闪烁,本能的矮身,刀锋贴着头皮划过。
后面跟来的总兵甩脱对手,纵马跃起,长枪刺出,将另一名小卒的钢刀荡开。
惊呼声中,刘良佐急中生智,顾不得其他。
一把拽住总兵的衣襟,将他拉下马来。
脚步轻点,身形升腾间已跃上了战马。
手中短刃翻转,一刀刺在了马屁股上。
骏马人立而起,欲撒腿狂奔。
好一个夺马逃生!
摔落地下的总兵一个翻身,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一柄长枪如游龙入海,枪身奔刺间还带着旋转。
自后背而入,直透刘良佐前胸。
鲜血从口中喷射,他不甘的回头望了自己的亲信一眼。
总兵咧嘴一阵阴笑。
“伯爷走好,你这颗头颅咱就收下了。”
话音还未落,刀光再闪。
刘良佐直觉得脖颈一凉,视线下坠翻滚,他知道,这是狗头已经离开了身体。
挥刀砍头的是射箭的小卒,见得手后,就地一个翻滚,一把接住头颅。
身影矫健异常,可能是太过兴奋,一窜之下竟是两丈有余。
一股怒意在总兵心头升腾,牙齿咬碎,一抖长枪,甩脱刘良佐的尸身。
深吸口气,长枪脱手飞出。
如星龙入海,威势惊人。
刚抢到头颅的小卒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被一枪钉在了地上,手中的头颅滚落,兀自伸着手不肯甘心。
一旁的清兵,见到主将的头颅就在脚下,惊喜间赶忙拾起,一把抱住,朝着军营外狂奔。
旁边的清兵岂能罢休,身子一跃就将他扑倒在地。
头颅翻滚,几十名清兵争抢不休。
总兵双目含煞,拔出地上长枪也加入到争抢之中。
冷不防间被一把钢刀透体而过,头颅落地后又遭一阵哄抢。
袁长青望着山脚下乱作一团的清军军营,松了口气。
对面军营中的阎应元却背着双手神情悠然,轻声下达着命令。
江阴义兵的队形开始变化,呈一字长蛇将清营围了个水泄不通。
上方下尖的木制盾牌插进泥土,长枪在盾牌间隙中探出。
阵型已成,暴乱的清军再无逃走的可能。
逃出营外的清军也主动放弃了抵抗,来到军阵前跪倒一片。
煌煌五万之师,一个时辰内土崩瓦解,汉家军未伤一兵一卒。
袁长青自然看得出门道,看着少帅的眼神中满是骇然。
此子到底是何方妖物!
竟将几万军心玩弄于股掌之中。